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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是因为被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动,而是因为不愿让他的梧秋再与这些心思乌糟之人多有牵扯,不想让他们再继续利用梧秋的善良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情,哪怕她可能会因此怨恨自己,但只要能让她摆脱这些,便是被她恨一阵,祁昭也认了。

“多谢陛下!草民多谢陛下!”金亦开被皇帝的一个准字砸晕了,兴奋良久后才想起来跪地谢恩。

祁昭抬手让他起来:

“只不过朕还有个要求。”

金亦开还没察觉问题,欣然接受:“陛下但请吩咐。”

祁昭微笑着说:

“朕想让你回去,把金梧秋的名字从你们金氏族谱中划去。”

金亦开愣在当场,不知作何反应。

“若是为难……”

祁昭见自己提出要求之后,金亦开便愁眉不语,暗自思量着什么,以为他对梧秋这个女儿终究有些不舍,谁知话未说完,金亦开便否认了:

“并非为难,只是草民想知道陛下为何要这般做。”

让梧秋从金氏除名,是怕她将来与金氏多有牵扯吗?可就算除名,梧秋出身金氏都是不争的事实,一个名字、一个族谱而已,又能限制他们什么?

而祁昭的答案出乎金亦开的意料:

“自然是为了让她再无退路,她之前胆敢拒绝朕,无非就是仗着背后有你们金氏撑腰,朕想要她心甘情愿的入宫,自然就要断了她的退路。”

“若还有退路,将来她即便入了宫,一言不合再跑回金氏,那朕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祁昭的话让金亦开冷汗涔涔,听陛下的口气,看来并非是真的不介意梧秋拒绝他的事,若是金亦开不答应这个条件,陛下说不定就真的不要梧秋了,那他今日岂非白白入宫。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祁昭轻描淡写的问。

金亦开把心一横:

“是,请陛下放心,臣出宫后立即便差人回江南取族谱来,族老们如今都在京城,除名之事最多半个月就能做到。”

祁昭心中冷哼,面上却是笑得温和:

“如此便好。她脱离金氏之日,便是朕迎她入宫之时。”

金亦开再次跪地谢恩。

从大殿走出,金亦开心情很是复杂,既有谈成生意的喜悦,又略有一些担忧。

想起如今还被关在梨园的女儿,先前让她入宫已然叫她失望,如今又要剥去她的名字,只怕她要恨死金氏了。

可这个机遇对金氏而言,百年难得一遇,若非如此,他真不必献出这个能力出众的女儿,可转念一想,入宫为妃是金氏的机遇,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机遇。

她如今反抗,只是因为她还没看清形势,等她入了宫,尝到了权力带来的好处,届时就该多谢他这个父亲的筹谋了。

那时,金亦开再来与她修复父女关系也不晚。

做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

金亦开很快便把自己劝好,重新振作,卢英唤来两个小太监来为他引路出宫,金亦开刚想离开,便想起他入宫时带的功勋铁券,对卢英小声提醒:

“公公,不知我那铁券放在何处?”

卢英不解问他:

“金先生的铁券既已用过,自然是要回收了。”

金亦开惊诧:

“用过了?可我明明只是……”

那可是一等功勋的铁券,能免金氏族人除叛国谋逆大罪之外的一切罪责,他如今只是进了一趟宫,就算用了?

“您要知道,凭您的身份,原本是进不了宫的。”卢英露着标准微笑体贴解释。

金亦开只觉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头晕脑胀的同时还无法反击,面皮上的肉略微抽抽。

陛下说他心悦梧秋,但对他这个梧秋的亲生父亲,竟这般无礼吝啬,非但没有给金氏做出任何承诺,还给金氏挖了两个无法拒绝的大坑。

此番他失了铁券,失了女儿,最终若是什么都捞不回来的话,可就真要亏死了。

金亦开跟在小太监身后,走在离宫的路上,心头思绪翻飞。

看陛下表现出来的态度,他对梧秋所谓的喜欢,只怕也很有限,皇帝可能只是图一时新鲜,所以梧秋入宫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金亦开不怕女儿不打这场仗,只要她入了宫,在没有任何退路的情况下,这场仗她不想打也得提起精神打下去。

女儿的本事金亦开自然是放心的,只要她愿意,她就能在宫里站稳脚跟,掌控一切,难是难了点,但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不难的,想获得多少利益,就得付出多少艰辛。

做生意是如此,入宫为妃也是如此。

这是一步险棋,在他们决定把梧秋送到皇帝身边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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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英看着金亦开随小太监离去后才返身回殿,见陛下又回到龙案后,拿着一本没翻开的奏本出神,卢英走过去为他研墨,顺便开口询问:

“陛下为何要那么做?”

祁昭回神,翻开手中奏本,上下看了两眼,边拿起御笔边问:

“什么为何?”

卢英见陛下不抗拒闲谈,才敢大胆发问:

“就是您为何要让金家把金老板除名?这样对金老板是不是太过分了?”

祁昭却是冷笑一声:

“过分吗?”

卢英小声嘟囔:“您都让她无家可归了,还不算过分吗?”

“那样的家……”祁昭在奏折上写了个‘准’字,又拿起下一本:“不回也罢。”

祁昭清楚的知道金梧秋有多骄傲,但她的骄傲,并不是来自于金氏这个家族,而是来自于她自身。

她并没有把金氏当做是她的靠山和归宿,只是当成了一种责任,她觉得既然她在金氏,那就要尽全力把金氏管理好,让金氏以她为荣。

可惜世人多眼盲,看不清主次,分不清金与铜的区别。

金氏的人以为是他们捧出了金梧秋,却不知这些年都是金梧秋捧着他们。

能把一个坚持不涉盐铁的商户家族做到江南第一的位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需要一个极其庞大的系统支撑。

祁昭曾经调查过梧秋手里那个叫做‘听风’的组织,发现他们有一套无形的规矩,把一个庞然大物化整为零,就像把一个湖泊的水变成水滴,无声无息的落入江河大海之中,要用时,直接取来用,不用时便藏于水下,令人无法察觉。

他曾命人随便截获过‘听风’的甲级信筒,可是他的人花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都没能将信筒破解,据说那些密码的答案,除了金梧秋之外,根本无人知晓。

所以祁昭至今都没搞明白,密码中‘宫廷玉液酒’的下半句是什么,他想过问金梧秋答案,又怕她知道自己查过她会生气,于是拖到今日都没问,答案自然还是未知。

金亦开既然进宫来找祁昭,那就说明他们不是第一天打着把梧秋送入宫的主意,可能早就开始密谋着架空梧秋,可惜梧秋一心为金氏着想,金氏却在背后捅了她一刀。

此时,梧秋应该已经知道他们的嘴脸了,是痛苦还是怨恨?与其让她陷入两难之中挣扎,不如让祁昭帮她干干脆脆的斩上一刀。

这个过程或许会有些剥离骨肉的疼,但不管多疼,腐肉总要剔掉,才能让伤口结痂愈合。

或许她会怪祁昭自作主张,但那不会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