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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不太友好,至少没有丝毫对前辈长者的恭敬尊重。但她的声音入耳,却总是字字动听。天衢子已经离她很近,她腰间系带被风扬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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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扬起,末端轻敲他手背。她衣上血迹斑斑,身上甜香却甘美如旧。天衢子目光移向别处,不敢落在彼方,他尽力令语气平静无波:“我代表九渊仙宗而来,愿与傀首缔结盟约,共御魔族。”

话虽如是说,然语气冷淡,目光旁移,总显得并不情愿。

顼婳轻笑,战火已趋,她却话里带刺:“哦?九渊仙宗打算为了善良与正义,无偿帮助吗?”

天衢子被花上尖刺扎了手,但情状紧急,他只是快迅道:“只要魔傀同意迁出天魔圣域,更名换姓,归顺九渊仙宗。九渊将全力相助。”

很公事公办的语气。顼婳问:“很合情理。归顺之后呢?”她声音含笑,似在谈判,手下却不停。几番结阵,所过之处,魔军血流成河。

天衢子一滞,顼婳手中莲灯光色血红,他紧随其后。顼婳心在阵中,却还是留意到这个人的高深莫测。他看似意在劝降,然随她的阵息从容而行,步步精准,无懈可击。

天衢子果然又行至她身后,知她不悦,保留了一个法阵的距离,道:“九渊所求,傀首其实心中有数。”

顼婳再结一阵,避开追截的魔军,问:“九渊与魔族,有什么区别?”天衢子心中有寒意一闪而过,果然她抬起头,直视他,接着问:“你与赢墀,有何不同?”

四目相对,她呼吸清浅甘冽,淡漠从容的奚掌院被香风所袭,瞬间落了下风。他侧过脸去,看上去却与默认无异。

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回过头:“我和他当然不同!九渊也绝不会圈禁限制魔傀。我们只是希望……”

余下的话,顼婳替他补全:“只是希望魔傀待在融天山上,与九渊弟子生息繁衍。”

天衢子不说话了。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九渊聚集弟子,不惜突破九殛天网,千里迢迢前来相助,怎么可能全无要求?

他沉默,顼婳接着道:“其实九渊仙宗的条件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接受。”足下便是修罗地狱,她提灯而过,笑若轻风:“仙宗美意,画城心领。但依附他人而生,终非长久之计。奚掌院请回吧。”

天衢子却不能就此返回,他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她赴死,于是劝诫道:“人总要先求生,而后才能谋定。”

可是劝诫收效甚微,顼婳认定他对魔傀心怀厌恶,对他的话自然也是无动于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丧节求生,何异于死。”

赢墀屈指一弹,灵皇妖封的阵珠从天而降。天衢子蓦地握住顼婳提灯的手:“先行离开!”

肢体一触,顼婳眼中有不可掩饰的抵触,体内的神女泣露与淫蛇血意在让她渴望男子的亲密触碰,而她对这种感觉厌憎至极。

连带的,也不喜陌生人的骤然接近。何况是本就毫无好感的天衢子?她几乎是甩开他的手。

天衢子生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遇,若这恶感来自旁人,大约他也不会往心里去。但偏偏是自己魂牵梦绕的人,奚掌院难免自尊受损。他如好不容易出壳观望,却被烟燎火烫了一番的蜗牛,当即后退一步,垂眸不语。

灵皇妖封如水墙,隔绝了她与他。

赢墀冷眼而观,顼婳的拒绝在他意料之中。其实她说得不错,九渊也好,魔族也罢,没有谁能毫无目的,真心相助。若有心依附,同宗同源的魔族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

虽然天衢子对搭救魔傀表现冷淡,但是能看他无功而返,也是一件乐事。赢墀将他置之不理,下令全力攻杀灵皇妖封中的魔傀战士。

顼婳压力陡增,再没有看过他一眼。

天衢子站在阵外,只看见水色幕墙中她衣袂摇曳的身影。就……不能先行退让吗?哪怕假意妥协,也不可能吗?

此时战局,九渊仙宗当然并不是无法可想。他阴阳院至少就有数百精锐弟子,可以直接进入天魔圣域。如果九脉掌院同心一气,集齐所有精锐,画城之下,暂退魔族是可能的。

但是押上九渊仙宗所有精锐,陷阵魔域,牺牲至少会在四成以上。如此之高的代价,总要有相应的回报。画城傀首,连假意的顺从都不愿给予。

而他的那点不敢示人的私心,抵不抵得上座下弟子的修为性命?!

天衢子所估不错,没有灵脉的画城,是不可能战胜灵皇妖封的。

灵皇妖封是魔尊赢墀的随身法阵,阵灵与九殛天网相连。所有灵力消耗皆来自九殛天网。

唯一缺点,就是灵皇妖封出动之时,九殛天网的灵力会被它掠夺,二阵同时使用,威力有所下降。

这是象征首领特权的利器,正如天衢子身上也有法阵名握机,与阴阳院护山大阵连衡阵灵相连一样。

魔傀战士大量阵亡,一直观战的祭司神殿终于动摇了。

其实魔傀能够与仙、魔结合产子,单就这一点,就能让魔傀一族被所有势力追捧献媚。可是多年来,傀首总是秉持低调,不允许任何族民暴露这一点。

顼婳继任傀首之后,反而四处游学,带了许多功法秘术回来,令魔傀苦心修习。

日子并不轻松,但对傀首的服从,令魔傀一族也未有怨言。

可是如今,秘密泄露,魔族肆意讨好。魔尊亲自伪装散修混入画城,结交傀首,二人数月把臂同游,相谈甚欢。可得知其身份之后,顼婳严辞拒绝魔尊求亲,并将其请离画城。

如今魔族大军压境,傀首的指示居然是死战到底。

祭司神殿终于不能认同。何况现在,画城战败已成定局,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魔族依然愿意,以一条灵脉招安。

明明商谈便能获利,为何非要死战?

大祭司太史长令与魔将鬼夜来相对而坐,鬼夜来不紧不慢地轻转手中杯盏:“魔尊对魔傀一族并无恶意,相信多日来,大祭司早已心知肚明。若再拖延下去,待到魔傀战士被全歼,画城城门大开,只怕十二族长不似魔尊仁慈,未必肯开出这般丰厚条件。”

太史长令手握宝椅扶手,指甲微微用力,抠入木隙:“魔尊真的应允,日后画城,由祭司神殿自治?”

鬼夜来眯了眯眼,心里冷笑,眼中却还算真诚:“这个大祭司可以放心。魔尊金口玉言,一诺千金。”

太史长令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一拍座椅扶手,站起身来。

画城之下,魔傀战士死伤大半,顼婳半身被灵皇妖封割裂,衣衫浴血。而此时,画城城门关闭了。

贪目光一凛,轻声道:“傀首?”

顼婳甚至没有回头,反而淡笑着问:“后悔吗?”

贪容色一肃,身躯站得笔直:“愿意追随傀首,出生入死,永世无悔。”

顼婳低声说:“只有真正英勇无畏的种族,才能俯瞰自由。牺牲是值得的,相信我。”

贪语声坚定:“从未质疑。”

战势之惨烈,超出想象。

画城之下,尸积如山,血漫成河,连经过的风都沾染了戾气。顼婳步履渐缓,赦世莲灯在经过这样漫长的苦战之后,灯芯即将燃尽。

而灵皇妖封的灵力,却有四条灵脉支撑,源源不绝。而身后城门关闭,她回头无路。贪身中数箭,踉跄倒地。顼婳终于微微侧目。

天衢子站在阵外,还未开口,赢墀却问出了他想要再度重复的话:“真的不能考虑吗?”

隔着法阵,他犹带颤音。

顼婳素手抚衣,鲜血滴落,粒粒如珠。“考虑?”她盛血在手,淫蛇血如银屑,混合其中,在赤色血汩里碎光粼粼。

她轻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考虑?”

赢墀一怔,灵皇妖封中突然惊起了强烈的术法波动。这是……

画城的防御大阵。

她为什么直到此时,方才开启?!

天衢子面色一变,但见漫天虚影,无数破碎的神识扭曲着从赦世莲灯中冲出来,鲜血为水,尸骨为泥。画城之下阵亡军士的破碎神识都化灵力,在无尽泥沼之中,一颗嫩芽破土而出!

然后瞬间拔高变粗,枝叶横斜,半掩画城。

它极力舒展枝桠,淡黄色的花蕾一串一串鼓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绽放,如撒碎金。鲜血滴流,为它增色。

月桂的香气,瞬间弥漫画城。

灵皇妖封虽然有九殛天网支持,但赢墀犹存劝降之心,并未全力催动。此时它似乎受到巨大冲击,一时之间地动山摇。

可是灵皇妖封太强大了。

还差一点。

赢墀心知有异,极力控制法阵,心神巨震。顼婳终于抬头看他,纵然满身血污,她依然矜傲高洁,仿佛迎着千霜万雪凛然绽放枝头的一枝寒梅。生死不泯其志,苦痛更添其艳,她再问:“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考虑?”

赦世莲灯最后一丝光焰猛地攀上她的手,顺臂而上,燃她身躯。赢墀惊退一步,她神识化光,即将熄灭的赦世莲灯,突然重现光华!

清光远播,与玉桂互相借力,终于灵皇妖封砰然巨响,现出一道裂痕。而转瞬间,裂痕扩大,一树玉花破开它的桎梏,绽放于天际。

赦世莲灯碎落一地。

赢墀收回灵皇妖封,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月桂,喃喃道:“芬馥天边桂,扶疏在月中。这是……”

天衢子替他说下去:“是不朽木。”真正生长在月中的桂树枝,难怪所有魔傀皆身带桂花甜香。画城之中,竟有此神物。

而顼婳用魔族与魔傀阵亡战士的血肉和灵识,人为地制造了一条灵脉。再以此桂为阵灵,最后不惜燃魂相助,终于不负这神物之威,为画城打造了一座真正的防御法阵。

她成功了。

灵脉现世,天地动荡。赢墀哀恸之色溢于言表,可有的人却连伤痛的资格都没有。

天衢子背对玄光镜,快速结印,顶着灵皇妖封的余威和赦世莲灯的戾气凝住了几缕散碎的神识。他弯腰拾起地上赦世莲灯的碎片。

碎片锋利,划伤了他的手,他却失去了知觉。

在这个故事里,他从头至尾不过一道虚影,旁观着别人的爱恨情仇,无权悲喜。

只能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