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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曾经让妖族闻风丧胆的军队,于中吐出嘴里的血沫,突然大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却停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这支援军同样伤痕累累。

战旗只剩半幅,骑兵们的铠甲上全是修补的痕迹。

但足够了。

因为这是逆戟军!

所以当黎明第一缕阳光照在唐古口时,西荒的退兵号角终于响起。

于中瘫在尸堆上,看着浑身是血的将领走到自己身前。

"还能打吗?"

那人踢了踢他的断刀。

于中咧开嘴,露出带血的牙齿,开口道:

"只要…还有一口气…"

风雪依旧,但唐古口的军旗,终究没有倒下。

几面残破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面早已被血与火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于中靠坐在墙根下,看着逆戟军的医官用烧红的匕首烫合自己大腿上的伤口。

皮肉焦糊的味道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这伤,再拖半天就得烂到骨头里。"

医官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兵,手法娴熟地缠上粗布,"命硬…"

于中咧了咧嘴,没说话。

命硬?

唐古口守军数万人,现在还喘气的,哪个不是命硬?

隘口内,幸存的守军和逆戟军混在一处,沉默地修补着破损的工事。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所有人都知道,西荒人只是暂时退去,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几个士兵拖着冻硬的尸体堆在缺口处,权当是临时的路障。

死人比活人有用,至少不会喊疼。

"大人,喝口热的吧。"

于中抬头,看见那个断臂的小兵用仅剩的右手捧着个破陶碗,里面是混着雪水的稀粥。

孩子最多十六七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左臂的断处胡乱包着染血的布条。

"你喝…"

于中推开碗,"我不饿…"

小兵固执地摇头:"王叔说您吃了有用…"

于中听着,微微一愣。

接过碗,抿了一口,然后全部灌下了肚子。

也对,多些力气,便能多杀几个。

那这回,便不给伤兵了。

不远处传来木料断裂的声响。

楚夜的副官正带人拆毁残存的营房,把木梁锯成尖桩。

没有滚石,没有箭矢,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准备防御。

一个老兵跪在冰面上,用冻僵的手指往木桩上绑碎铁片,每绑一下都要呵口热气暖手。

"报——!"

传令兵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于中转头,看见那小子连滚带爬地从了望台下来,脸上新添了道血口子。

"西荒军在…他们在…在宰牛…"

宰牛。

于中心沉了下去。

西荒人只有在准备长期围困或总攻前才会宰杀牲口。

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拿下唐古口。

"知道了…"

于中撑着断刀站起身,腿上的伤口立刻渗出鲜血。

"告诉弟兄们,抓紧休息…"

拖着伤腿走上残破的城墙,寒风像刀子般割着脸。

远处,西荒军的营火连成一片猩红的海,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更近处,北祁和西荒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隘口外。

有些已经被雪掩埋,只露出僵硬的手臂或腿脚,像一片诡异的森林。

"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于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看他们什么时候来收我们的命…"

于中指了指远处的营火。

楚夜嗤笑一声:"急什么,早晚的事…"

他从怀里掏出半壶酒,"逆戟军带来的,喝点?"

酒是劣质的烧刀子,辣得人喉咙发烫。

于中灌了一口,热流从喉咙烧到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

"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先听哪个??"

楚夜突然说着。

于中听着,嘴角起了一丝笑意,开口道:

"这时候还有好消息?"

楚夜点点头,开口道:

"槐江州稳定了些,所以能抽调一部分援兵过来…"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那坏消息呢?"

于中问着,声音有些低沉。

"需要时间…最少要七天…"

七天…

听见楚夜的回答,于中叹了口气。

"哪里还能守得住七天…"

"后悔吗?在上京当个公子哥多好…"

楚夜问着。

于中摇头。

当兵吃粮,马革裹尸,天经地义。

夜幕完全降临时,隘口内点起了零星的火堆。

不是取暖,是融雪取水。

柴火早烧光了,现在烧的是折断的枪杆、破损的盾牌,甚至死者的衣物。

火光映照下,士兵们的脸像一张张鬼面具,麻木而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