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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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简短的两句话,容爷爷脸上就出现了明显的疲态。
这时,贺怀行的声音响起:“小溪,你跟我出来。”
贺闻溪蓦地转过头朝贺怀行看过去,又偏头看了看裴厉,几秒后,才应了声“好。”
跟贺怀行一起在旁边的会客室坐下,贺闻溪拿起瓷盘里的茶点,尝了一口,没尝出什么味道,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裴厉被收养这件事本来就发生得突然,裴厉才到他家时,他爸还奇奇怪怪地在电话里特意叮嘱他,要和裴厉好好相处。
虽然在爷爷点名要他们两个人一起来探望时,他和裴厉就有了某种预感。
但事情真到了眼前,贺闻溪心里还是有些乱。
见贺闻溪眼睛一直朝主卧的方向看,显然人出来了,心思还在里面,贺怀行喝了口茶,将茶杯“嗑”的一声放到桌面:“和裴厉关系很好?”
贺闻溪陡然回过神,下意识坐直了背,语气尽量放得自然:“关系是挺好的,我语文学不太明白,裴厉常常给我讲题,性格也很好,跟我很合得来,相处起来很开心。”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顾叔也说裴厉性子好,自律,有分寸,对人对事不阿谀不轻蔑。”
贺怀行耐心听完,不置可否,指了指茶杯:“你容爷爷前几年拍下的茶饼,好东西,尝尝。”
贺闻溪对茶叶无感,品不出什么,但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喝了两口。
他刚刚心里其实慌了一下,现在也淡定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自己能瞒过他爷爷的利眼。
不过,不管是他爷爷还是他爸妈,都很开明,教育的前提向来是尊重。既然他爷爷现在都没爆发,就说明是已经看出了什么,并默认了,不准备插手。
咽下嘴里的茶水,贺闻溪形容:“挺香的,有点苦,现在又有点甜,比上次我爸买回来那个好喝。”
“能品出来好坏,看来你舌头也没那么钝。”贺怀行笑着说完,话锋一转,“从小我就告诉你,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要思虑清楚,你自己的人生,终归是你自己把控。”
贺闻溪收敛了表情,对上贺怀行丝毫不显浑浊的双眼,认真回答:“我知道。”
半夜,贺闻溪在没有老杜的班级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顺便帮彭蒿解了两道数学题。
从容家回来,吃了晚饭之后,他爷爷就把裴厉叫到了书房,没了动静。
耐着性子没有冲去书房,不知道过了多久,贺闻溪先是听见隔壁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又过了半小时,他去阳台抬头往上看,确定他爷爷卧室和书房的灯都已经关了,这才飞快去了隔壁房间。
裴厉已经洗了澡,正屈着一条长腿躺在床上看书,身旁留出了一半的位置。暖色的阅读灯如同技艺最精湛的光影画师,镀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线条锐利的喉结上,驱散了几分疏冷。
三两下躺进裴厉的被窝里,贺闻溪仰起脸,各种问题徘徊在嘴边,最后只问出了最简单的一句:“你还好吗?”
裴厉已经将书合拢放到了一边,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反而低下头,含着贺闻溪的嘴唇,吻了吻。
很轻,也很温柔,像清晨的露珠落在了叶尖上。
贺闻溪有点惊讶,但没有动,很驯服地任由对方亲吻。没一会儿,由亲吻带来的晕眩感就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想问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被裴厉的声音牵回了心神。
“他说,很抱歉第一次和我见面,我已经长这么大了。”
贺闻溪濡湿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裴厉的嗓音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听在耳里,贺闻溪心里却蓦地涌起一股酸涩来。
“小溪,我其实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情景。”薄被下,裴厉握着贺闻溪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每个人应该都会好奇自己的来处,我或许在很小的时候,想象过父母和家人的模样,可那时的心情早已经记不起来了。”
贺闻溪收紧手心,包裹住了裴厉冰凉的指尖。
“他在找到我后,拜托你爷爷出面收养了我,外界不会有人起疑,只会猜测我是不是贺家流落在外的血脉。这样,既可以保护我的安全,又可以观察我的心性。我对这样的安排并不反感,反而很感谢,如果不是这个安排,我可能不会这么早遇见你。”裴厉的语气一直很平淡,说到最后一句,才有了一点情绪上的波动。
贺闻溪心想,其实我们遇见得比这还要早,只是你忘记了而已。
他理了理思路:“我印象里,容爷爷的儿子在好几年前就因为空难去世了,那他不就是——”
“对,他就是我血缘上的父亲。当年我母亲和父亲决裂,不久后就自杀了,隔了一个多月,我父亲才得知这个消息,再去现场,什么都没有找到,也没有人知道我是不是还活着。这些年,容家一直没有放弃找我,直到年初,才有了消息。”
裴厉回想起下午在房间里,那个虚弱的老人歉意地开口,说欠他很多,没有在他小时候看顾他成长,没有在他少年时给他遮风挡雨,还要让他以后独自一个人面对豺狼猛兽。
“他说他欠我很多,希望我不要怨他和我的父母,但我没有这么觉得,我自己足够为自己的生命赋予意义。”
贺闻溪想,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裴厉?
原因之一,可能就是因为不管环境如何,裴厉永远不会让自己下沉,不管什么样的境遇,他都会支撑起自己。
从吃过早饭开始就一直躁动的情绪在这一刻安稳下来,贺闻溪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整个人都躺到了裴厉身上:“那我爷爷呢,你们在书房里聊了好久,你不知道,我都好几次想冲上楼敲门了!”
裴厉很浅地露出笑,手指亲昵地捏了捏贺闻溪的耳垂:“贺爷爷劝我回到容家,因为宝箱越大,窥伺宝箱的人,就越无法容忍拥有宝箱钥匙的人出现。”
贺闻溪听懂了。
没有继承人的容家是一个巨大的宝箱,而裴厉作为唯一的正统继承人,就是那把突然出现的钥匙。
只一个名正言顺的唯一继承人的身份,足够让裴厉成为众矢之的。
夜色很静,阅读灯的光小小的一团,照在深色的床单上。
贺闻溪仰起头,吻了吻裴厉的下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炽热的冲动,他想让裴厉知道:“你要记得,只要是你,无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无论多少选择,我都会选择你。”
“我知道。”裴厉注视着贺闻溪的眸光如深海的海面般微动,哑声道,“这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