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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光一贯奉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方大监明显是更适合处理遗诏之人,她便将那诏书放放心心地交到方大监手里,任他去回禀皇帝小儿。

方大监也是个磊落的,眼皮向下耷拉,轻声问她:“...贺大夫,可愿与我一同面圣?”

面圣?

面圣干啥?

看看皇帝合不合眼缘?称不称心如意?再评估她要不要上进搏一把?

算了算了。

水光摇头如拨浪鼓。

人生嘛,总是不断成长的,成长嘛,总是在不断纠错的嘛。

一开始她想当贵妃吹枕头风,实属基于对阿姐狂热的爱,嗯,还有对这份事业的不够了解——真正在宫里头待了,才晓得有多窒息:宫室比她山里头的房子还小;花园一抬头就看得到边;就算是妃嫔,吃饭也常常是凉的,猪油凝在一块儿,分不清哪块是猪油,哪块是白萝卜...

最最最让她受不了的,做了妃子,就跟杀了人关牢房没啥两样——噢,还是有区别的,犯人越狱被抓回来,大不了加三百公里流放;她若逃了被抓回来,她,她姐,她那不甚讨喜的姐夫,姐夫家里那头傲娇的半架鹦鹉,全都下去见阎王。

故事又回到她给阎王当太医院院判这个环节了...

水光一盏头摇得快要摩擦出火花。

她想报仇没错,但是...为了报仇吃一辈子苦!?

姐姐愿意,不代表她愿意啊!

她只想赶紧把这事儿了了,尘归尘土归土,姐姐好好活,她也好好活——她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虽说是女扮男装,颇有些不便,但当了男人,好像也拥有了许多美妙的特权:比如,原来这世上还有不坐牢不卖身不产子,就可以晋升的路径呢!

水光拒绝得干脆,徐衢衍低垂下头,在暗处眉头逐渐拧起,随即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原以为她乐见皇帝。

既然不愿,那便算了。

隔了一会,徐衢衍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松了一口气:如今这样,倒也不错。

徐衢衍点点头,将遗诏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想了想补了一句:“圣人处,我自会替你斡旋,如今林院正干得老实,不曾出错,四品院正一位,你还需稍等等。”

等!

水光在心里尖叫!

四品大官儿欸!

她那老爹,穷尽半辈子,考个秀才就在村里头不得了了!

她要是真做了四品官,河头村都要单给她开一页族谱欸!

水光兴奋地猛猛点头,眉毛把额头顶起三分,男子装扮包巾下,发际的绒毛细碎柔软,飘在光洁的额间。

天际处有云压城,没多时,便见絮絮的飞雪,杂乱无章地飘荡在空中,在太医院外红墙黛瓦下油灯光晕的映照中,旋转纷飞出六角的光芒。

落雪了!

水光仰头看雪,嘴角勾起一道明媚的弧线,她目光亮亮地:“明官!下雪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京师城的雪!

偌大的禁宫,素日阴冷消沉、肃穆庄重,唯有落雪时分,这红墙是红墙,青瓦是青瓦,这地是地,这梁是梁。

往日呀,这红墙是阻人的障碍,这青瓦是挡天的屏障,这砖地是下跪的去处,这房梁是上吊的助力。

有雪片落下,恰好挂在水光的睫毛上。

徐衢衍不自觉伸出手,将雪片轻轻拂落。

他指尖发凉,不经意间触到少女温热的皮肤,像火石灼烧在手尖。

水光毫不在意地甩甩头。

跟村口的小狗甩水,一模一样。

管他什么头发上、睫毛上、眼睛上、皮肤上的雪片,全都往外甩了个干净。

水光动作利落,做起来没什么心理负担,一双眼睛亮亮的,像磨光了的明珠藏在曲折的海藻中,悠悠地、熠熠地透着光。

徐衢衍盯着水光笑。

就在不远处。

看诊回院的林院正单手背着个药箱,怂着腰干,眯着眼看前头,一个穿着杂役的青灰制服,一个正面向他,露出一张脸看着有些眼熟。

林院正唯唯诺诺走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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