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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愉愉被陆行轻轻地放到了马车上。不是她的马车,她的马车还不知在那个旮沓里落灰。

虽然不是她那华丽的马车,外面灰扑扑的,但当陆行将她放入马车时,长孙愉愉却见里面的装饰跟她的马车并无差别,都是云棉包裹的软垫。

陆行站在车尾将长孙愉愉的鞋子脱了放入马车门边的小柜里。然后自己也上车脱了鞋,关上车门。

“当初从公主府赶出去的仆人我能找回来的都找回来了,只是婉姑她……”陆行的话没说完,但长孙愉愉已经明白。她娘亲死了,婉姑肯定也没活着。

“谢谢。”长孙愉愉低声道。

三年不见,这对儿“也许已经不是夫妻的夫妻”倒是更“相敬如宾”地客气了。

陆行伸手搂过长孙愉愉,让她坐到自己怀里,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顶和额、颊道:“今日我让人将宁园同公主府之间的门暂时封了,过几日把宁园有些地方重新翻修一下,新帝登基公主府肯定是要收回去的,但是宁园的地契是公主当初买下的,等重新修好了,你若是喜欢,咱们就回宁园住。”陆行知道,长孙愉愉一直对东阳坊那狭小的地方很是不喜欢。

长孙愉愉蹙了蹙眉,陆九什么意思?她想坐直身子,坐到陆行的旁边,跟他认真说话,但这人却不松手。

“对不起,愉愉。”陆行又道了一声抱歉。

长孙愉愉的心忽地就像被酸水泡了一般,又酸又涩又胀,陆行说咱们,又说将来回宁园,她已经听明白了。他在为当年没陪自己进京而道歉。

长孙愉愉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儿。”她抬头直视陆行的眼睛,“我的事儿你知道吧?”

陆行点了点头。

长孙愉愉笑了笑,“陆九,咱们,咱们已经……”长孙愉愉以为自己能笑着说完“他们已经不是夫妻”的,可是才说到“不”字,眼泪就滴了下来。

陆行将脸颊贴上长孙愉愉的脸颊,“谁说不是的?我跟你说过,陆家没有和离,也没有休妻,只有死。”

“这三年来,我夜夜做噩梦,夜夜怕起床就听到你不在的消息。”陆行亲了亲长孙愉愉的脸颊,“愉愉,只要你还活着,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这就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长孙愉愉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陆行了,这话她想象不出,竟然能从陆行的嘴里冒出来。她抬眼看他,却想不出自己还有任何价值可以让他假情假意地说这种话。

那么,他是认真的?但她和陆九,以前好像不是姜如、卢晓婉那种恩爱夫妻啊,更没道理,经历了这三年,却突然变恩爱了。

长孙愉愉说不出回应陆行的话,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陆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本也没期盼什么,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不再强求长孙愉愉的心,不再伪装掩饰自己的心,她还活着,他就别无所求了。

马车停在东阳坊的狭窄的路口,陆行抱了长孙愉愉坐在车尾,给她穿上鞋,再搂着她下了马车。

而在小路的尽头,有个人正站在陆宅门口等她。

“冬柚!“长孙愉愉止不住地哭了起来,提起裙角就朝着冬柚跑了过去。

主仆俩在路中抱做了一团,就好似陆行抱着她一般,长孙愉愉也抱着冬柚不停地哭道:“对不住冬柚,对不住冬柚……”

或许是太激动,也或许是撑在她心里最后那股气终于没了,眼见着长孙愉愉的身子开始往地上滑,陆行忙地上前搂住了她。

病床跟前,莲果小声地哭着道:“姑爷,县主她,她还有救吗?”

“这几年,她一直吃□□草,还陪着,陪着那位用李念庭墨。”莲果哭道。长孙愉愉本就是在用自己的命把戾帝往地狱里拉。

或许她还可以有其他法子,但莲果和冬柚是在她身边一直伺候的人,其实都看出来长孙愉愉早就不想活了。

从她娘亲下世,从那孩子没了之后,她几乎就没再笑过,她每一天都是在等待死亡。

正是因为如此,冬柚才拼了命想让长孙愉愉留点儿念想,若她真被嘉泰帝糟蹋了,冬柚觉得她家县主那样骄傲的性子,恐怕是夜里回思,等不到嘉泰帝下世,她就会先去的。

但是这一次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长孙愉愉,陆行也束手无策。她的身子从小产后就没养好,一直在亏耗竭,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念想撑得长孙愉愉能活到今日的。

百岁高龄的道玄和尚也被请了来,但依旧无法。

“陆施主,华宁县主本就是这世上留不住的灵秀,当初晋阳公主已经是强求。”道玄和尚道。

要说长孙愉愉的身子骨,那是真的折磨人。在宁园的三年,也没谁宠着她看顾她,她活得好好儿的,连炎夏不能出门避暑都能熬过去,可这刚从宁园走出来,身边有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她反而却没了那股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