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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荨气呼呼地走进船舱,“哎呀,真是气死我了,二哥就是喜欢跟那些不正经的女人来往,今日才丢了这样大的人。”

沈芫少不得要安慰几句,可也拣不出话来,只说:“二哥那样大的人了,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别管了。”

沈荨气得呜呜呜地哭,苏筠脸色也十分难看,纪澄却是一脸平静。刚才那花蕊夫人明显说的就是假话,昨夜她明明就在揽月斋见过沈彻。

虽然沈彻也可能是夜深了才去的花蕊夫人那里,但是那位花蕊夫人演得太过夸张,以纪澄对沈彻的了解,他若真要左右逢源两边儿的人绝对能安抚得服服帖帖的,哪里能由着花蕊夫人出来闹。

纪澄想,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花蕊夫人才迫不得己装个苦情女来见沈彻。

不过因着这一出,今日的游河赏灯弄得大家兴致全无早早就散了。

次日沈荨满府去找沈彻都没找见人,少不得又向纪澄她们抱怨,“出了这样的事,他一点儿不知道收敛,居然还成日里在外头鬼混。”

苏筠道:“若是能娶个嫂嫂管一管就好了。”

沈荨看向苏筠,只幽幽地叹了口气,连她自己都觉得娶个人管管沈彻怕是奢望,就连老祖宗都管不了他哩。

扫兴归扫兴,但到了黄昏时分,大家的兴致又提了起来,因为今夜曾家那位大公子约了沈芫赏灯。

或者也不能叫约了沈芫,曾修文今日到沈府是来邀约沈径和纪渊的,沈彻是不见踪迹,而沈御肩负花灯节的护城之命并不能同他们出去赏灯饮酒。

而曾修文见到沈芫时的那副羞答答的表情就让大家都猜到了,他那是想借机和未婚妻亲近呢。说起来也实在不容易,曾修文虽然到京许久了,可能和沈芫见面的机会却寥寥可数,好容易到了花灯节,自然要趁着节日之便好生亲近熟悉一下。

纪澄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那头常衡院的云珠却将弘哥儿送了过来。弘哥儿一见纪澄就跑了过去,“澄姐姐,是爹爹同意我来找你玩儿的。”

纪澄想起上次沈御和弘哥儿来给自己探病时说的话,看来沈御是言出必行的。“那好啊,我们一起去赏灯。”

纪澄牵了弘哥儿的手,根本不敢放开。这花灯节热闹非凡,最是那些人拐子猖獗的时候,她生怕自己闪了神把弘哥儿走丢了,那她这辈子可就完了。

因此纪澄少不得要吩咐南桂,“今晚你只管看着弘哥儿就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南桂点头应是。

今日纪澄她们去的是城隍庙附近赏灯,那附近鱼龙混杂,比御街更为热闹非凡,摩肩接踵、挥汗成雨,大冬天的恁是将纪澄的鼻尖都逼出汗来了。

弘哥儿很少出来放风,前日跟着卢媛出门,卢媛生怕他吃多了噎着,跑快了摔着,一路都在老唠叨,管得弘哥儿气急败坏都跳脚了,简直比跟他爹出门还受罪。

今晚可是不同了,纪澄完全没管束他。

纪澄觉得别看弘哥儿瞧着精瘦,那力气真是不小,据他说是他爹沈御每天朝着他打拳的缘故,当然弘哥儿天生体质好也是其一。拿沈彻的话说,那叫做根骨上佳,是天生的习武之才。他人又鬼精灵一般,等闲的人拐子绝无可能无声无息就拐走他。

所以纪澄也没拘着弘哥儿,她自己也是这样大的孩子过来的,现在还记得当初自己的模样,野马一般,只图畅快。

弘哥儿吃了枣泥盒子,又闹着要吃云片糕。一旁的云珠吓唬他道:“这外头的东西都不干净,你若要吃,改明儿我去德运楼给你买好不好,他家的云片糕最出名。”

弘哥儿不依。

纪澄笑道:“你要吃就吃吧,不过若是吃坏了肚子,明天是正月十五的正日子,你可就出不来了。”

这话直接捏住了弘哥儿的七寸,他乖乖地就放下了那看起来十分不邋遢的小摊贩上的云片糕。

这厢纪澄带着弘哥儿在城隍庙转悠,沈芫和曾修文则并肩走在众人身后,纪澄也是趁着弘哥儿买小玩意的时候才能侧头打量一下。说不得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纪澄弯下腰替弘哥儿轻轻擦了擦嘴角,弘哥儿说了声谢谢,转头眼睛就埋入了糖葫芦里。

冰糖葫芦插在稻草扎的墩子里,红艳艳的看起来就很可口,纪澄少不得又得给弘哥儿买了一串,他这个年纪,正是除了玩就是吃的年纪。

楚镇原本在楼上与友人饮酒,只是他心神一直不在酒席上,时不时地往下看,就盼着能不能遇到沈家的人。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楚镇看见了纪澄,她弯腰给弘哥儿擦嘴的动嘴,不知怎么的挠得楚镇心里一阵酸麻,立时转身就下了楼。

不过因为人太多,楚镇想要挤到纪澄身边还真是不容易,他还没靠近就让沈荨看见了,沈荨兴奋地挥了挥手绢,“真长哥哥。”

楚镇虽然不想应酬沈荨,但两家本就是亲戚,既然看见了总不能不寒暄。不过沈荨的话实在有些多,叽叽喳喳吵得楚镇的脑仁都疼了,不过却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楚镇知道纪澄要定亲了,当时楚镇就仿佛头顶被淋了一盆冰水般,从头到脚只觉冰凉。

楚镇心仪纪澄,他母妃提及他的亲事时,以前他是避之唯恐不及,但年前南郡王妃再次提起时,楚镇却没再拿自己年纪还小,男儿应当一心建功立业之类的话敷衍他母妃。

郡王妃自然要追问楚镇的想法,她原本以为楚镇是看上了沈荨,心里盘算先给两人订了亲,沈家那边出了名的疼爱女儿,定是要将沈荨留到十七、八岁才会出嫁,那时候楚镇的年纪也不过才二十附近,彼此年纪正好,圆房之后也能尽快要孩子。

哪知楚镇扭捏一番之后,居然说了纪澄的名字。

郡王妃自然记得纪澄,因为这姑娘颜色生得太过出众,想让人忽视都难。郡王妃倒是不怕自己儿媳妇生得太美带坏了她儿子,因为楚镇本就是个不懂男女之事的木头。

只是哪怕纪澄是个穷秀才的女儿,郡王妃二话不说就能做主替楚镇定下来,但商户之女实在让郡王妃不喜,远的不说就拿纪澄的姑母纪兰做例子,郡王妃就很瞧不上纪兰的做派。

再且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彻和齐家大公子的事情那内里乾坤早有人猜到了。只是人家做了个幌子,大家又都是有头脸的人也不去戳穿。只如此,却叫人十分怀疑纪家人的品行。

大概是因为沈家以前的女儿个顶个的出色,嫁了人的姑娘在夫家也是备受赞誉,沈芫也是出名的品行端庄,至于沈萃那件事,很多人很自然就将源头归结到了纪家血脉的身上。

南郡王妃自然就看不上纪澄了,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若自己反对,指不定楚镇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是她啊,我记得,生得十分水灵,倒也配得起我的儿子。”南郡王妃笑道。

楚镇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他母妃这样说,那就是不反对纪澄了。

“不过你也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娶王妃不能不慎重,我以前虽然见过纪姑娘一面,但对她的品行并不十分了解,反正你年纪也还小,咱们先慢慢观察一段时间如何?”南郡王府道。

“母妃……”楚镇不情愿。

南郡王妃又道:“镇儿,你的亲事并不是我和你父王点头就能同意的,你的王妃将来是要上玉牒的,宫里头的意见还得听,你放心吧,你中意的人母妃自然会为你娶回来的。”

楚镇毕竟是太年轻了,玩手段根本比不过他母妃,竟然也就听信了南郡王妃的话,“可若是等久了,万一纪姑娘定亲了怎么办?”

南郡王妃笑了笑,“这位纪姑娘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儿,她至今没定亲,就是想在京师谋一桩亲事,这都过了大半年了也没听见动静儿,我也没听那位夫人说想聘娶她,你放心吧,一时半会儿跑不了你的。”南郡王妃这话说得就有些刻薄了,直接就是在说纪澄是没人要的。

楚镇听了心里虽然不喜,却也不敢得罪自己母妃,怕她针对纪澄,“那是别人都不知道她的好。”

南郡王妃一听心里更来气儿了,就知道纪澄是个轻浮狂浪的女子,要不然楚镇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知道她有什么好?莫不是早就有了首尾了?

南郡王妃心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绝不能让纪澄那样的女子进门。

却说楚镇被南郡王妃忽悠得以为自己同纪澄的婚事极有希望,哪知道这会儿突然听得沈荨说纪澄要定亲了,顿时仿佛平地起惊雷。

楚镇只觉得耳鸣,而沈荨还在继续说话,“前两日澄姐姐相看了何家哥哥,两边都很满意这桩婚事,等正月过了山上的雪化开,何家就要派人去晋北提亲了。”

楚镇木愣愣地往纪澄的方向望去,恰巧纪澄也正回望过来,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纪澄轻轻一笑,很快就调转了视线。

楚镇痴痴地看着纪澄。纪澄今日穿了件宝蓝色暗银绣缠枝牡丹的斗篷,斗篷边沿的灰狐毛衬着纪澄的脸越发显得晶莹如玉。

楚镇的整颗心就像被掏空一般,想做点儿什么,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转身拨开人群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