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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知晓后道:“你去看看也好,不去你心里也不安。另外卢家那丫头那儿,你也可以去坐坐。”

冯蓁点点头,备了些礼,这便去了严府。

只是穿过游廊时,却见一龙骧虎步的男子从端头过来,约莫三十五、六,上唇上蓄着两撇胡须,生得尊贵儒美,想必年轻时也是风靡上京的美男子,这会儿则是十分有魅力的美大叔。而且看得出是权柄在握之人,走路虎虎生风,好生有气势。

却又与萧谡不同,萧谡那是龙行,讲求的是尊贵而无形无迹,悠游天地。这美大叔则是虎步,那是下一瞬就要扑上来吃人的气势。

冯蓁本是不喜欢男子蓄胡须的,总觉得邋遢,但这人的胡须打理得极好,修剃得有型,更显出一丝坏男人的风采来。中年男子里,他算是冯蓁见过的第一美。

冯蓁猜着这必然是严太尉几个儿子中的一位,瞧样子她大胆地猜测该是老大,严儒钧,这可是华朝的一员大将,平生未有败绩,若非有这样的儿子,严太尉也不可能甘心退隐。

只是冯蓁以为他当一直在军中,却不想回了京。

“世伯。”冯蓁朝严儒钧行了礼。

严儒钧看着冯蓁,不由一愣,他的阅历却又比萧谡、萧诜等年轻一辈要丰富了不少,长年在外带兵,更是天南海北都去过,年轻时父亲是太尉,而立后自己便是大将,周遭逢迎奉承之辈,可说比皇子只多不少,那些人献给他的姬妾,不乏倾城绝色者,但跟眼前的女君一比,却就差之千里了。

在如今的严儒钧看来,美人者,其美首先在韵,容貌反而还在其次。眼前的美人,飘忽若洛水之神,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灼若芙蕖而足不沾淤,皎若朝霞而颊透其粉。

最难得的是清丽出尘里却又隐蕴着一丝媚色,好似端坐云端的美人,腰带上璎珞却垂向了人间,不至于叫人攀无可攀,这样的人才更撩人心弦,恨不能顺璎珞而就瑰芳。

假以时日,若是再长大些,嫁人之后有了妇人的独特媚韵,那才怕人间容不下如此的尤物哩。

冯蓁微微觉得严儒钧看自己看得有些久,但因其是长辈,所以依旧垂眸等待长者先行。

严儒钧回过神后,他旁边的随从轻声在他身后提了一句,这是长公主家的冯家小女君。

严儒钧朝冯蓁微微颔首,便大步离开了。

这番偶遇的插曲,却没放在冯蓁心上,径直往敏文的院子去,而敏文公主也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敏文出嫁前,原本还有些婴儿肥,但这会儿看着却仿佛瘦了十斤,下巴尖得跟锥子似的,当然却也是好看了一些。

冯蓁依旧是上前就一把拉起敏文的手,羊毛能薅一点儿是一点儿,可她却感觉,敏文的羊毛粗细比出嫁前要细上了不少,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这羊毛也挺势利眼的。

而敏文却被冯蓁这一上来的“拉手杀”给感动得两眼通红了,哽咽道:“我还以为你不肯来的。”

冯蓁大大咧咧地道:“怎么会?为个男人而坏了咱们之间的情意,不值当。”

敏文尴尬地笑了笑,她就是那个为了男人而破坏姐妹情意的人。

冯蓁佯怒道:“怎么,还不许我说一说啊?我要是真不说,你才该担心呢。”

这下敏文才真心笑出来,“嗯,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幺幺,而且你这副容貌,又是城阳姑祖母的孙女儿,上门求亲的人那还不是趋之若鹜啊?你就原谅我吧。”

“早就原谅啦。”说罢,冯蓁又不害臊地道:“趋之若鹜倒是可以有,只是怕人太多,挑花了眼。”

敏文闻言大笑出声,“你啊你。”笑罢乃和冯蓁相携进了屋。

“你今儿叫我来是有事儿么?”冯蓁喝着茶问。

敏文摇摇头,“君姑的规矩严,咱们这些做儿媳的却不能随便出门,然而家中寂寥,所以忍不住给你写信。”

冯蓁点点头,想来敏文和严十七定然不谐。可惜她还“未婚”,否则就能给敏文出点儿床笫间的主意了。男人嘛,还不就那么回事儿,你得不着他的心,伺候好他的老二,也一样能农村包围城市。

“我时常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敏文仰头喝了一杯酒。

冯蓁看看天色,这离午饭可还要点儿功夫,“敏文,你怎的现在就开始喝酒了?”

敏文苦笑道:“醉了就不无聊了。”

冯蓁叹息一声,“敏文,你这样不行。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就不要去想做错没做错,后悔也无济于事。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你有一辈子可以去打动十七郎,这可比其他女子强多了。”

敏文痛苦地道:“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连这个院子都不回。”

冯蓁道:“你这样醉酒,他就能回来了么?他现在是恨你,所以看不到你的痛苦。你得让他反过来对你心存内疚才行。”

“他怎么会反过来对我内疚?”敏文不解地问。

“你现在这样,他当然不会。可你若是放下公主之尊,孝敬舅姑,友爱妯娌,让府里人人都说你好,他再冷落你,难道不内疚?何况你生得也是秀美不凡,比我阿姐和敬姐姐都不差多少,这上京城的女子有几个能超得过你的,你还没点儿自信把个男人笼络住么?”冯蓁道,“即便不成,可你总算是努力过了,到老也不会后悔。”

其实冯蓁这些话就是老生常谈,但却没有人会对敏文说,敏文自己又钻了牛角尖,想不到这些方面,如今被冯蓁一点拨,脑子里立即如云开雾散,看到了出路。

敏文动情地抓住冯蓁的手,“幺幺,谢谢你。”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呀?”冯蓁笑道,“只是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要叫所有人喜欢你,却也不容易。”

敏文点点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努力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冯蓁说要去看卢柚,敏文道:“那正好带你看看府里的荷花,也不算你白跑一趟。”

严府观荷最好的地方是清暑楼,站在二楼上,纵览荷池,微风里送着荷香,若是再饮点儿清荷露或者吃个冰碗,那简直就是人间乐事。

冯蓁和敏文可不就在清暑楼里吃上了新鲜剥出的莲子做的冰碗么。冯蓁满足地道:“真舒服啊,在府中,外大母都不许我吃这些冰凉的东西,可把我给憋坏了。”

冯蓁说完,还恋恋不舍地含了一口冰走到露台上,眺望荷池。这清暑楼也算是严府后院里的制高点之一了,最难得的是视野开阔,能将整个严府尽收眼底。

冯蓁那目力又是九转玄女功和桃花溪加持过的,不能说是连地上的蚂蚁都能看到,但那么大个儿的人却还是逃不过她的法眼的。

是以她一眼就望到了东北角偏林下的卢柚,然后又见先才遇到的那位美世伯严儒钧往那林下去。看到这儿,冯蓁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旋即又觉得自己思想太邪恶了,卢柚那样温顺贞静的美人怎么可能跟自己一样,定然只是巧合而已。

然下一刻冯蓁就看到严儒钧走到了卢柚跟前,两人约莫是在说话,冯蓁想着,这人既然遇着了,寒暄两句也是应当。

可谁知再下一刻,卢柚就依偎进了严儒钧的怀里。

“在看什么?”敏文的声音在冯蓁耳畔响起,将她吓得跳着退了半步。先才她是看卢柚看得太专心了,以至于连敏文的脚步声都没留意到。

敏文见冯蓁反应这般大,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冯蓁心虚地往那林下看了看,卢柚和严儒钧还在那儿抱着呢,看动作像是在啃嘴巴,而严儒钧的手也是很享受的。

敏文顺着冯蓁的视线看过去,然在她眼里,那却是绿绿的一片,即便那树林丝毫也不浓密,她也什么都不真切,于是又问,“你在看什么呀,幺幺?”

冯蓁摇摇头,“没看什么,就是想事儿呢。”

“想什么呢?”敏文又问。

“还能想什么,不就是将来嫁给谁呗?”冯蓁道,这话果然转移了敏文的注意力,不再追问她看什么了。

“那你想嫁个什么样儿的?”敏文问。

冯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我么?最好是个鳏夫,膝下么最好儿女成群,这样我嫁过去也就不用愁生子了。”

敏文绝倒,“你这是什么怪想法啊?你难道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儿么?”

“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怎么会想生孩子。而且看我阿姐怀孕,都看得我心惊肉跳了,生怕她生产的时候出什么事儿,我要是为生个孩子而死了,那这辈子多亏啊。”冯蓁道,这虽然是理由之一,然则冯蓁知道最要命的是,她压根儿就生不出孩子来。若是随便嫁个少年郎君,那迟早也是君姑厌弃、夫君另娶的命。

说不得冯蓁若真想要个孩子,还真就只能嫁给萧谡了。唯有嫁给他,才有那么一丝可能,能够薅够羊毛,把第九颗仙桃养熟。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冯蓁余光瞥去,那林下卢柚和严儒钧都不见了踪影,可院落那边却似乎又起了什么事儿,许多人正往那边赶。

这一次就是敏文也察觉到事情不对了,转头朝冯蓁道:“走,咱们去二嫂那里。”

敏文嘴里的二嫂,乃是严府大房的“长媳”,严大郎早夭,严二郎就成了严府孙子一辈的长孙,他媳妇如今在主持严府的中馈。

路上冯蓁从敏文嘴里才知道,十七郎的大伯父严儒钧膝下一共十六子,夭亡了三子,也还剩下十三子,最小的如今不过一岁。

这生子能力都快赶上富有三宫六院的皇帝了,冯蓁顺嘴道:“那你大伯母够努力的啊。”

敏文被冯蓁的话给逗得嘻嘻笑,“哪儿呀,大伯母就只生了大郎、二郎而已,剩下的都是大伯父的姬妾所生。”敏文掰着手指算了算,“如今大伯父正式纳了的姬妾大概有十人。”

冯蓁一听这还是正式纳的呢,那不正式的还不知几何呢,卢柚是图他什么呀?不过老男人的确有魅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