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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剩下彭安和孔净远。

孔净远的抽搐渐渐平缓,安静下来,他像是睡着了。但没一会儿,他睁开眼睛,侧着身子,望向彭安:“你不值得。”

陆姩不在,彭安装不来怯弱的模样,冷冷的。

“她心有所属。她冒着大雨要来见心上人。”孔净远一直强调“心上人”三个字,仿佛是恨之入骨,“你为这样一个女人不值得。我对你很同情,上次我伤了你,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如果我那天知道你被女人玩弄,我肯定放过你。你无辜,你是受害者。”

孔净远等着彭安说话。

可彭安不开口。

二人中间隔着一堆柴火。

孔净远骤然转了调子:“你来这里救她,就不值得同情。你彻底变成了废物。废物。”

彭安不恼也不怒:“你不觉得张巡捕是一个优秀的结婚对象?”

孔净远歪了歪头:“我又不嫁他。”

看样子,药效能令人致幻,但也不至于完全失乱。

孔净远又笑:“你是不是要把她抢过来?”

这个误会可大了。但是陆姩心心念念她的男朋友,如果她真的要开展一段新的旅程,确实有抢夺的流程。彭安问:“你有办法?”

孔净远向空中挥手:“就是抢。她若不肯,你就逼她。你逼她了,她还不肯,你索性杀了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和一个杀人凶手讨论和平解决的方法,简直对牛弹琴。

孔净远追问:“你真的只要她?”

彭安沉默。

孔净远只当这是默认:“你要活的?”

彭安:“谁要死尸?”

“我见你斯斯文文,比不上人高马大的长官。但你长得俊。追求不是没有胜算。”没想到,孔净远真的支招了,“她要倾诉,你就去听。她要安慰,你就去说。她要拥抱,你就去做。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不要全给,给一半留一半。”

“你说得头头是道,却出来杀人?”

“我生平最厌恶水性杨花。那个女人啊,你们晚来一步,她早就死了。”

“以前你在大街上都敢杀人,为什么到了荒郊野岭,却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还不是因为你。有过你这一个教训,我很讨厌处理目击者。这是山路,谁知道有没有人来。我宁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下手。”

彭安点了点头:“这样说来。我那一次受伤是有意义的,否则我白白挨你一镰刀,心有不甘,就不想把你轻易交给巡捕房。”

“你这个废物。”孔净远敞开双手,“力气没我大,跑步没我快,你能把我怎么样?”

“杀人,不一定用刀。”

孔净远眯起眼睛。这个男人在“水性杨花”面前总有憋屈,像个受气包。这时面容淡漠,刚刚说着追求,话中却没有情感。

孔净远:“你究竟要不要她?”

彭安只说:“我希望她幸福。张巡捕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孔净远突然问:“你们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

“因为你的鱼饼。”

“鱼饼?”

“你掐我的那一次,我闻到你身上有腥味。”

“不可能!”孔净远不相信自己露出了破绽,“那天下了暴雨,什么味道都已经冲干净了。”

彭安戳了一下鼻子:“我比较敏锐。”

门外的二人进来了。

“雨又变大了。”张均能拂拂头发上的雨珠,“他怎么样?”

彭安:“有点清醒了。”

没有太清醒,孔净远抱头大叫:“好痛,好痛。不对……”

他又捂住受伤的膝盖:“这里痛?”

分不清是头更痛还是腿更痛,孔净远乱叫乱喊。

张均能一个手刀,砍晕了孔净远。“审讯的事到巡捕房再说。大家都折腾累了,各自歇一歇吧。”

轮到彭安出去吹一吹风。

他站了一会儿,张均能又出来。

“张巡捕不休息?”

“我不困。彭先生,你累了就休息吧,我守着就行。”

彭安望着漆黑的天:“张巡捕,恕我冒昧,你对陆小姐……”

“是不是因为这一出戏,你觉得我假戏真做?”

确实。彭安就讲不来那些情话。

“警校老师说,警察总有面对诱惑的时候,可能是钱财,可能是美色。老师发了一本情书册子,我和警校里的兄弟面对面说情话,开始尴尬,后来对答如流。”

彭氏夫妇常常念叨,彭安无情无心。但在彭安看来,张均能亦是如此。只要与正义冲突,张均能就能压制自己的真实情感。

“张巡捕有时也要为自己想一想。陆小姐是一个好姑娘。”

“彭先生关心陆小姐,难道你没有?”

“我对她只是歉意。”

“我对她也有歉意。”

又响起一道雷。二人无声。

靠在石壁上的陆姩想的是,她没有到山上去见一见男朋友,真是可惜。

金长明见彭安到午夜还没有回来,去了报警。

田巡捕说,张均能跟了彭安的车,之后也没消息了。

一行人沿着山路去北坳山,发现泥石流。

天亮时,工人清理。道路畅通已经是上午。

雨停了,一行人见到彭安那辆停在路边的车,到了山洞。

孔净远像是清醒过来,被巡捕拷走的时候,他瞪了瞪陆姩。

陆姩:“你可能要去医院做检查。药物过量有肝肾损伤。”

孔净远的眼睛阴森森的:“贱人。”

她很无辜:“你给他留一道疤,我伤你五脏六腑。”

“他?戴眼镜的废物?”

“他不是。”陆姩抬头笑,“你才是废物,而且死期将至。”

彭安见到这一幕,问:“张巡捕,如果孔净远判刑,他会去东五山吗?”

“依他的罪行,他要去的是绞刑架。”

“陆小姐可能今天回东五山。”

张均能点头:“我回去托一个医生朋友准备些药,到时候麻烦你转交陆小姐。”

“张巡捕不自己交给他吗?”

“身份有别,不方便。”

“张巡捕,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你将来能不能做巡捕还是未知数,顺从自己的心才最重要。”

这时田仲在喊。

张均能应了一声,看向彭安:“彭先生的话,我会考虑的。”

回到大洋房已经将近中午。

陆姩下了车,回望北坳山的方向:“按照蓝医生的诊断,今天就是我毒素清除的日子了吧?”

金长明点头:“照计划,蓝医生下午会过来。”

她笑笑:“我上去洗一洗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金长明推了轮椅过来。

彭安坐上去,才觉舒适:“蓝医生只是说今天毒素清除,也没有讲是上午或者下午,又或者陆小姐身子体弱,再昏迷一天也说不定。”

“让陆小姐在此休息一天?”

“另外,我在等张巡捕的消息。”

金长明一夜未眠,有些浑沌:“张巡捕和陆小姐有什么瓜葛?”

“怎么没有?”彭安抬眼,“我已经给张巡捕和陆小姐牵上了红线。至于这线打什么结,拧得紧不紧,要等张巡捕开窍。”

金长明诧异。转念一下,这是大好消息。只要不是和陈展星,陆姩跟谁都行,彭安这边行不通,那就张均能吧。

事情朝着彭安预想的方向发展。

不到中午,张均能来了电话:“彭先生,陆小姐已经走了吗?”

彭安:“还没有。她昨天一夜没睡,我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张均能:“我配了些药,下午送过去。”

挂上电话,彭安和金长明说:“我早就说张巡捕对她有情有义。”

午饭过后,陆姩睡了一会儿就起来。

昨天半夜电闪雷鸣,今天却出来了一个浅浅的太阳。

她到花园赏景。自从东五山出来,她没有休息过,直到这时才叫享受自由。

王嫂收拾厨房,先行离开。

泡茶的任务又轮到金长明的头上。他端上一壶茶,坐到小方桌的边上:“陆小姐不多睡一会儿吗?”

陆姩问:“金律师,我什么时候要走?”

“等医院的消息。”金长明看了一眼手表。

张巡捕是时候该到了。

真巧,花园外的大门处响起了按铃声响。

金长明斟满一杯茶:“我去开门。”

门开了,他却愣一下,站着的人是他家主子,陈展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