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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月,张均能再见陆姩。这次,他告诉她案件的进展:“魏飞滔死了。”

陆姩的脸色苍白,眉眼却笑盈盈:“谢谢。”

张均能:“我抓了他,但是证据不足。他又出去了。”

陆姩抬头。

张均能:“他走私钨砂,和日本人做买卖。但是其中的五百吨钨砂已被丹麦洋行保管。交易无效,魏飞滔被日本人杀了。”

“谢谢你。”陆姩真心地说。他是巡捕,本不该向一个犯人透露案情。

“我很抱歉。”最终,魏飞滔不是被绳之以法。

陆姩:“我相信,张巡捕已经尽力了。”

“我这次来。”张均能顿一下,“田仲,你来说。”

“嗯。”田仲露齿一笑,黑脸衬得牙齿更白,“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吕恺、彭箴的案件。”

“好的。”陆姩跟着笑。大仇已报,她没有遗憾了。她的目光看向那盏黯淡白灯,似乎见到了男朋友向她伸手。就是不知道世上是否有天堂或者地狱。他良善,肯定上了天堂。她鲜血淋漓,只能跌落地狱。

张均能顺着她的目光向上一望,他明白了什么。“陈力皓的案子由吕巡捕负责。既然没有新线索,就还是按吕巡捕的结案报告。”

陆姩明白,张均能是放她一马了。她将二人的事交代完毕,起身向张均能和田仲鞠了一躬:“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麻烦两位巡捕?”

“你说。”田仲黝黑的脸上又露出了白牙。

“我想见一见彭安。”她死了,后事要处理,想来想去,只有彭安能出面了。

“好。”田仲应了。

张均能低着头,在她走了之后,才抬眸看她的背影。

田仲叹了声:“怪可怜的。”

“我们只能公布真相。于情,情有可原,于法,法不容情。”张均能重复法医朋友的话,像是在说服自己。

田仲:“她连律师都不请,是一心寻死了。”

闻言,张均能顿住脚步,和小巡捕交代了一声:“防止她要自杀。”

那名巡捕微微惊讶:“是。”

张均能预计,陆姩的刑期在十年到十五年之间。他一直想和她说一句:洗心革面。

可她那么聪明,他说与不说,她其实都明白的。

彭安接到张均能的电话,“嗯嗯”地应了几声。

挂上电话,他摘了眼镜:“那女人不会是想见我最后一面吧。”

“有可能。”这时,陈展星和彭安正在陆姩的房子。她那门锁,对二人而言形同虚设。

陈展星:“我给她安排了律师,别让她死了。”

彭安:“留她干嘛?她满心要跟男朋友团聚,成全她吧。”

陈展星:“真的?”

彭安:“假的。我去一趟,能救一命是一命,虽然她也是死不足惜。”

陈展星:“对了,彭安。”

彭安:“嗯?”

陈展星:“魏飞滔的死,有你的份吗?”

彭安事不关己:“没有。”

陈展星冷笑:“借刀杀人这一招,你用得最灵。”

彭安不吭声。

陈展星又说:“听张巡捕说,魏飞滔还把我供出来了。”

“是吗?他胆子这么大。”彭安眨眨眼,“你怎么办?”

陈展星:“既来之,则安之。”

彭安进了巡捕房。

陆姩出来时,笑着坐下:“彭先生,我有一件事拜托你。”

“听起来就不是好事。”彭安抬头望她。

她瘦了,面色也差。但笑起来的时候,他觉得和以前一样。

“房子钥匙放在门下左边往里两公分的位置,我的钱都整理放抽屉了,麻烦你帮我安排后事,我的要求不多,把我葬在男朋友的旁边。抽屉里有张纸,上面是他的坟墓地址。谢谢你。”

“唉。”彭安叹了声气,“还没结案,我爸妈给你找了律师,你安心些。你是受害者,法官会斟酌的。”

陆姩:“你爸妈为什么给我请律师?”

彭安:“二老想做出补偿。”

陆姩:“我不需要,我是凶手,已经认罪了。”

“陆小姐。”彭安半趴在桌台,满是憨态,“其实,外面都在传……”

“传什么?我的事?”

“传有个旁观者,能给你作证……”彭安说完捂住了嘴。

陆姩倏地目光阴冷,那时有一个男人在不远处,但是她看不清他是谁。“这旁观者不会是你吧?”

彭安连连摇头:“当然……不是……我听说,听说的。”

“既然有旁观者,巡捕自然会查清楚。上了法庭,我就知道那是谁。”说完,陆姩离开了。

彭安勾了勾笑。起码在上法庭之前,她不会自杀了。

至于之后,只能继续开导了。

好人难做。

“陆姩的辩护律师是陈家的律师,陈展星安排的。”田仲啧啧出声,“他是不是在赎罪?”

张均能不知道因由,只说:“有律师就好。”

陆姩已经认罪,张均能在好几个案子中打转。他没再说起陆姩。

田仲看出了些什么,同样闭口不谈。

开庭那天,张均能请了个假,买了一包话梅糖,在一个咖啡馆坐了半天。他见到了押送陆姩的车抵达法庭,又看着那辆车离开。

中午,田仲过来了:“陆姩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张均能把话梅核咬碎了。

田仲:“对了,陈展星给陆姩做了人证,他在场,旁观者。”

张均能:“陆小姐之前的口供,完全没有说到陈展星,给了他一个脱罪的好理由。”

田仲:“不过,陈展星也是陈力皓等人的同伙,判了。”

张均能:“他父亲是公董局的人。”

田仲:“陈展星上法庭做人证,自己把事情捅了,就算他爸是华人委员,法官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免罪释放啊。”

张均能:“陈展星判了多久?”

田仲:“半年,他没请律师。”

张均能:“他真狂。”

陆姩去往监狱的那一天,躺在医院里的吕恺停止了呼吸。

吕恺早已被撤了职,吕太太把吕恺那身烧得破烂的制服和遗体一起烧了。

火焰迎风,越烧越烈。

夕阳在天那边,染了半片的红。

作者有话说:

下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