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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思雅本来给她留了点还价的空间,结果这老太太一上来就说她骗人。余思雅不干了:“婶子,我们的告示写得很清楚,新衣服两百,旧衣服没有补丁的一百,有补丁的面议。这件衣服你们都穿了十年了,还暖不暖和,你应该比我清楚,五十块真不低,可以做两三件新棉袄了,新棉袄跟这件旧衣服哪一个更暖和,婶子想想吧。”
这还用想,羽绒服再好,也顶不住穿了这么多年,就是不保暖了,不然老太太也不会舍得把衣服给卖了。
“那还是太少了,就算卖不了两百,那也得一百块。”老太太不甘心,跟余思雅讨价还价。
余思雅不答应:“婶子,五十块也只有我要,不信你问问其他人,十块钱估计都没人买你这衣服。”
这话说得老太太无言以对,但一点价都没还,她又不大开心。
看到她气呼呼不说话的样子,余思雅让叶梅拿了一只酱板鸭说:“这样吧,婶子,我再送你一包酱板鸭,这个值好几块钱呢,就这个价了,再高我只能放弃了。”
老太太见她不肯妥协,担心她不买就没人要自己的这件旧衣服了,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答应了:“好吧,看你这小姑娘是诚心要,我就做好事,便宜点给你。”
余思雅不跟她争这点嘴巴上的气,笑眯眯地说:“好,谢谢婶子,要是谁还有羽绒服,你可以介绍他来咱们店里,若是成了,我请你吃鸭子。”
老太太一听有便宜可占又乐了:“真的?那我帮你问问,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告示贴出去好几天,才等来了这么一件羽绒服,可想而知省城羽绒服有多少,若是这老太太能帮忙介绍人过来,余思雅还真不介意送她点东西。毕竟时间最宝贵,岂是区区几块钱比得上的。
“自然算数,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余思雅把钱数给老太太,笑眯眯地将人送走了。
等人走后,叶梅几个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件“五十元”高价买来的旧衣服:“余厂长,这就是羽绒服啊?真的那么暖和吗?感觉一般啊。”
余思雅笑笑没说话,都穿十年了,要还能跟新的时候那样暖和,这制造羽绒服的厂家早破产了。
等他们摸完,余思雅将羽绒服收了起来:“如果还有人来卖,也像今天这样,让他们第二天过来,或者留个地址。”
叶梅诧异地望着余思雅:“还要收吗?”
这种衣服又破又旧,还这么贵,他们实在不理解余思雅为什么要花大价钱买这个。
这是厂子里的下一步规划,余思雅没必要跟几个店员解释,淡淡地说:“对,还要再买几件。这件打包好,放仓库里,等潘永康和吴强过来送货的时候,让他们带回去交给赵师傅。”
一件拆了不一定能让赵师傅他们搞懂别人的制造工艺,得多弄几件才行,尤其是那种比较新的,这样更直观。不然赵师傅他们都没见过好的羽绒服长什么样,又怎么能指望他们造出余思雅满意的衣服呢?
余思雅在养殖场威望颇高,见她没解释的意思,叶梅几个也不敢再问,连忙把衣服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好的,余厂长,明天他们应该就会来一趟。”
“好,他们明天大约几点到,我也留在店里。”余思雅是担心小李或是马冬云给她带了什么信之类的,她留在店里,以便能第一时间给他们回信。
哎,交通通讯不便利就是麻烦,明明只有一百多公里,可这信息传过来,硬是要花个两三天。
叶梅马上应好。
这天余思雅除了中午给闫教授送饭以外,都窝在门市部。到了下午,门市部的生意相对淡了一些,余思雅把叶梅叫到后面的小办公室,询问她:“你觉得这三个售货员怎么样?”
叶梅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我觉得都挺好的!”
这明显是不愿意得罪人。余思雅能理解,却不能接受。她抬头认真地看着叶梅说:“如果你一直打算在这家店里干着一线的工作,就当我这话没问。”
叶梅愣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了余思雅这话另有深意。她犹豫了两秒,果断地做了决定,干脆地开了口:“余厂长,三个店员都还可以,不过都各自有自己的优缺点,刘丽娟同志细心负责认真,缺点是有时候不知道变通,心情不好的时候对顾客也不是特别耐心。陈立军同志体格很强,比较有担当,也很负责,每次存钱他都会主动跟着去,积极性不错,不过缺乏亲和力,小孩子来的时候都有点怕他,他嗓门又比较大……”
余思雅默默听完,突然问道:“那你觉得这三个人,谁比较适合接替你的工作?”
叶梅吃惊地看着她:“余厂长……”
余思雅笑盈盈地看着她不说话。
叶梅也摸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思考了两分钟后说:“综合考虑,陈立军比较适合。”
余思雅也没说好,没说坏:“嗯,我知道了,好好干,你的意见我会考虑考虑的,过完年我们还要开一个分店,初步定在火车站附近,你是省城人,如果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帮我牵线。”
叶梅听到这句话,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原来是要开分店,所以要提拔新的店长。
“好,回去我帮忙问问。”叶梅赶紧表态。
余思雅点点头:“嗯,出去忙吧。”
自己有车子就是方便快捷,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潘永康和吴强就来了。余思雅猜得没错,小李果然给她带了封信过来。
只是信的内容有点出乎她的预料,小李在信里没提起工作上的事,而是说起了高考,公社已经有两名同志收到了高考录取通知书,一名知青,一名社员。她的还没到,小李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担心,让她请元教授帮忙问问。
余思雅看过就放下了,元教授也只不过是个普通教授,才平反回城半年多,真找他,他也得去求人。除非是录取通知书没来,不然实在没必要为这个去麻烦元教授。
除了这个,小李还带了一封未拆的信。
信上的地址格外的眼熟,就是沈跃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串地址和邮编,应该是他回到部队,寄了信回来,小李收到又让人给带了过来。
余思雅拆开一看,满满两页纸,密密麻麻都是字,第一页写他顺利到达了部队,目前局势还好,没有产生直接的冲突,他很安全,让她放心。接着又说,她准备的礼物战友们都很喜欢,一个个夸清河鸭好吃,他媳妇能干什么的。
夸了余思雅半页纸,他总算记起问家里的情况了,还叮嘱她早点备年货,过个好年。到了第二页,全是对当地风景名宿的描写,尤其是水果,这年月饭都吃不饱,水果自然也少,余思雅其实挺馋水果的,可交通运输不便,能吃的只有本地的当季水果。冬天本地除了橘子,就没什么水果了。
可沈跃倒好,明知她好这一口,在信里对水果大书特书,说南边的甘蔗特别甜,还有橘子橙子,好几个品种,沉甸甸的挂在枝头,一块钱就能问老乡买一大篮子。此外,还有草莓,红彤彤的,轻轻一口,全是酸酸甜甜的汁,说什么她一定会喜欢,还有挂在枝头的芒果,味道跟老家的水果很不一样,能他买了一些,请老乡帮忙制成芒果干,过阵子给她寄回去。最后才轻描淡写地说,她要喜欢,等去了那边他带她去熟识的老乡家里摘,枝头上的水果特别甜,特别新鲜。
这人,明明文化水平也不是很高,结果写起这些好吃的水过来头头是道,搞得余思雅这个告别了水果自由好几年的人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
过分!余思雅赶紧合上了信纸,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上辈子吃过的荔枝、龙眼、沙糖桔、香蕉、菠萝……
沈跃真是太过分了,这是明晃晃地勾引她。
余思雅又好气又好笑,合上了信封,过了好几天才给他回信,决口不提水果的事,就简单地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他弟弟妹妹都挺好之类的。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余思雅最近工作的重心是搞定闫教授和找到合适的新店面。
新店的位置,余思雅准备开在火车站附近。这是因为火车站每天客流量极大,而且这个时代的火车非常慢,动辄两三天,甚至四五天的都有。这么长的时间,火车上售卖的食物又贵又不好吃,很多人都是自备干粮,但光啃馒头饼子没有味道,清河鸭的出现能弥补这一点,麻辣鲜香的口味,能让大家在旅途中开开胃。
她看了好几个地方,但现有的面积和建筑都不是很令人满意。而且这会儿因为都是市场经济,火车站附近挺荒凉的,除了几个国营的招待所、国营饭店和百货店外剩下的就是一些民居和快倒塌的老房子。
余思雅看来看去,都不满意,最后她决定,买一座老房子推了重建。
不过这样一来,花的钱就更多了。她得先回去找杨会计算一算明年年初的开销,给养殖场留够运转的资金,其余的才能拿来建新的门市部。
这次事情多,一番折腾下来,余思雅直接在省城呆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该忙的也忙完了,羽绒服也收了两件,其中一件还真是第一次的那位老太太给介绍的人。
事情办到这里也该准备回去盘点盘点商量过年的事了。
余思雅琢磨了一下,走之前去跟闫教授道个别,因为过去一周,她每天中午都亲自给他送饭菜过去,现在要走了也该说一声。
拎了几个苹果和橘子,余思雅再次去省大家属院,敲响了闫教授家的门。
闫教授还是板着脸,打开门,眼睛落到网兜里的苹果和橘子上面,嘟囔:“酸不溜秋的,有什么好吃的。”
余思雅耐心地说:“水果可以补充不少维生素,光喝酒可不行,你放着慢慢吃。闫教授,快过年了,我得回乡下去了,今天是来跟你告辞的。”
听到这话,闫教授的脸色更不善了,开口就嘲讽:“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我看你也就做做样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态度可比现在恶劣多了。现在这明显是小儿科,而且有点像跟她斗气一样,余思雅忍着想笑的冲动,耐心地解释: “怎么会呢,我可是报了省大,等过完年,上学了,我再天天来烦你。”
闫教授虚眼瞥了她一记,瓮声瓮气地问:“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余思雅笑着说:“还没呢,应该快了。”
“你不是参加了工作吗?你这样子,能考上吗?”闫教授语气还是凶巴巴的。
但余思雅听出来了,这老头是关心她呢。她笑着说:“我觉得应该差不多吧。”
“哼,最好是这样,不然你丢脸可就丢大了。”闫教授撇嘴说道。
明明是关心,但他就是这么别扭,余思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亏得她上辈子见多了人情世故,不然还真以为这老人家不待见她呢。
她笑嘻嘻地说:“那有什么,能考上最好,考不上明年再来嘛,只要我努力了,就问心无愧。”
闫教授似乎见不惯余思雅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你都没有必胜的决心,怎么能考上?我说你这年轻人,不要以为有点成绩了就骄傲,得努力,要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余思雅乖巧地点头,目光落在闫教授身上,一心二用,闫教授今天的话好像比较多啊,以前每次来,接过她的东西就关上了门,连个谢谢都没有。今天却拉着她拉拉杂杂地扯了一大通有的没的,像是没话找话说一样。
余思雅福至心灵,脑子里灵光一闪,等闫教授的话说完,马上热情地说:“闫教授,学校放寒假了,你也不用上班了,要不要去咱们红云公社玩玩?我们那地方,人杰地灵,风景优美,还有数不清的鸭子,白天可以钓鱼捡鸭蛋看戏,晚上可以看电影,可热闹了!”
咳了一声,闫教授问:“真有这么热闹?”
只这一句,余思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即说道:“当然,不信你问元教授,他们去年还在乡下看过电影呢,可有意思了。”
闫教授昂起下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既然你说得这么有意思,那我就去看看吧。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
真把这个大教授拐回去了!
余思雅心里乐开了花,她本来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成功了。当即乐乎乎地说道:“好啊,要收拾什么,闫教授,我来帮你收拾。”
她跟着进了屋,打量了一下屋子。这房子已经有许多年了,到处都是岁月的很久,闫教授又不像龚教授一样,还好好收拾了屋子,重新在墙上贴了纸,装了玻璃,让房子看起来干净明亮了许多。他的房子完全没收拾,整个房子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沉闷气氛,这样的房子住久了,就是没病感觉也要憋出病来。
不等余思雅打量完,闫教授从卧室里出来了,他装了一包衣服。余思雅赶紧去接过他的包,帮他拎着。
然后又看到闫教授打开了储物间的门,开了灯,蹲下身在里面挑挑拣拣。
余思雅赶紧过去,殷勤地说:“闫教授,还要带些什么?我帮你。”
“你懂吗?一边去,别干扰我。”闫教授说话还是很不客气,手下的动作却特别轻,特别郑重的样子。
余思雅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到闫教授打开了一个上面蒙了厚厚一层灰的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堆玻璃器皿。余思雅从里面看到了玻璃试管、漏斗等等化学实验工具。
她的心突突突地跳了起来,紧张地问:“闫教授,这些也要带上吗?”
闫教授睨了她一眼:“我的宝贝不带上,放在家里,丢了你赔啊?”
余思雅装作没识破他的打算,笑呵呵地说:“赔,闫教授你要多少我都赔!”
这老先生嘴巴上不饶人,心却很柔软,就送了一个星期的午饭就这么轻易答应她了,连工资待遇都没谈。就是还嘴硬,明明心是好的,却非要用恶劣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心软,也得亏他儿子不知道他现在这种别扭的性格,不然哪能轮到她捡这么大个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