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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无此意!”

周彻端着那碗米酒不曾放下,继续道:“太尉饮此米酒过新年,可知我昨夜除夕吃的何物?”

朱龙怔然,没有回答。

周彻从胸口取出一块干巴巴的麦饼来:“此物,昨夜除夕,这便是我的年夜饭。”

“因连夜奔袭不歇,马背上吃不下太多,这一块饼还未吃完。”

“我周彻身份低微,终是比不得诸位尊贵啊!”

帐中武人,无不色变,大片下跪,惊恐道:“末将不敢!”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周彻冷意不减,目视朱龙:“王骥将军,你进帐来。”

“是!”

门口一声应答,王骥大步入帐。

周彻道:“王骥在我麾下,听闻太尉要下了他的职位,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的进军之见被太尉不容?还是因为他的进军之见不如太尉明智?”

一国太尉、征北之帅,立在周彻面前,回话艰难。

董然忍不住道:“殿下,朱公毕竟太尉之尊、军中主帅,您……”

“我怎么了?我一国皇嗣,方破敌归来!我若说不得他,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我做事!?”周彻怒叱。

“我……”董然面色涨红。

“你怎么了?”周彻未曾放过他。

朱龙又是一叹,道:“此前殿下不在,我只是说要重新议定王将军在军中任职。”

“既然殿下不许,我自不会绕过殿下行事。”

周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再对帐外喊道:“张司马!”

“在!”

张伯玉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周彻将米酒递了过来,道:“太尉言新年将至,是以此米酒激励大军,你喝过这酒吗?”

张伯玉摇头:“不曾。”

董问立马道:“我去邀请过你,你自己未来!”

“可有此事?”周彻又问。

“确实。”张伯玉点头。

“可。”周彻让张伯玉将酒接过:“你且去军中诸营问问,是不是每个将士都喝到了这新年米酒。”

“倘若没有,你再带几个文书来,将喝过米酒的人都记下来。”

“这些人都已激励过了,待到决战之时,我让他们上阵去与叛军决死。”

帐中诸将,但闻此言,无有不变色者。

开什么玩笑!

董然急以目视麾下诸将。

诸将会意,拔步就要往外走:“有紧急任务,尚未布置下去。”

哗!

他们还没走出,帐门掀开,甲士持节立在门口。

身后数人同时拔刀出鞘。

“节杖在此,谁敢乱动?!”

咚咚咚!

铜锣响起。

军士们自帐中走出,目带疑色。

只见平难将军司马张伯玉持一碗、一饼立于台上。

他对着渐聚拢的军士们喊道:“前是张梓,有叛军重兵包围,地形碎险,将要恶战,诸位可知?”

“知道。”

“听说过了。”

“我是上党人,对此地熟知。”

军士们陆续应道,心中愈发奇怪。

首先,强敌在前,太尉突然放缓速度让大家过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觉得奇怪。

过年过一半,冷不丁张伯玉又来这出,似有动员的意思……难道又要仓促开战?

“昨是除夕,今是新年,诸位可知?”张伯玉又问。

“张司马说笑了!我们就是再粗胚,哪不知道过新年?”

“就是!承太尉的情,今昨行军稍缓,也算过了个安稳年。”

“就是不知张梓城中……情势如何。”又有人如是叹道。

张伯玉不紧不慢,等到议论声渐小,他方举起那碗酒来:“诸位,此是太尉亲手所酿的米酒,说是要赐予军中庆贺新年的。”

军士们一愣,而后欢呼起来:“多谢太尉赐酒!”

“嗯?”张伯玉面露疑色:“诸位这是何意?难道还没喝到太尉赐的新年米酒么?”

“张司马这是何意?”靠前的军士也愣了,大声道:“大战在即,粮食珍贵,酒是奢侈之物,除陛下和朝廷赏赐外,军中一律不得私酿。”

“太尉酿酒,想必是朝廷准许的,他还未曾发下,我们哪里喝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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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张伯玉摇头。

“哪里不对?”那军士追问道。

“太尉与董然、董问等将军已在帐中饮此米酒庆贺新年,恰逢六皇子自前线归来,发问于他酒从何来。”

张伯玉是读书人出身,对于拿捏人心组织语言相当有一套:“太尉言‘因值新年、将大战,故赏米酒于军中,使激励士气,奋战于前线’。”

“殿下思来,奋战厮杀于前线者,诸军更在诸将之前,饮酒亦当如是,故差我来问之。”

“太尉与诸将饮酒正酣,料想诸位酒已过腹才是?”

诸军一愣,而后哗然,继而大愤。

“殿下体贴,我等感恩至极!可米酒之赏,从未见过!”

“没错!胡扯!俺们连酒都没见过,说什么赏酒?”

“我明白了!这是借赏酒的名义酿酒,好处他们拿了,决战还是我们当先!”

众人愈说愈愤,一发不可收拾。

张伯玉作愕然状,随即一叹:“未曾想竟如此……”

帅帐之内,朱龙、董然等人听到营中起哗声,纷纷望了出来。

董然面色难看,向营门迈步。

“你去何处?”周彻问。

“营外突起哗声,不知何故。”董然又补充道:“大军之中,应谨防哗变。殿下将我等禁足在此,如果军士愤然闹出事来,如何是好?”

“军士愤然闹事,先是要讨伐不公,泄心中愤懑。”周彻表情平静:“待他们泄愤之后,我来担责。这个答案,董公可满意?”

董然面色一白。

——“诸位切勿忧!”

“米酒是喝不上了,但恶战暂时可免。”

等到声潮暂熄,张伯玉又举起了那块饼、并丢出了消息:

“虽是新年,但殿下与你们一般,是用军粮过的除夕。”

“朝廷之将帅,并非人人皆如某公一般!”

“昨夜,殿下只以此饼果腹,率张梓城众开四门而出,大破叛军,已斩叛军贼首韩雄、吕轻山等人。”

“张梓之围已解,接下来数日,诸位未必能饮上好酒,但也可免于新年血战了。”

闻此言,军中哗声更剧。

一个是瞒着他们、用他们的名义去攫取好处,还说自己等人也领了好处;

另一个同样瞒着他们,却是去做危险万分之事,且壮举已成!

上下对比,过于明显。

情绪想不炸都不行!

统兵将帅,最重威望。

这样的情绪,对朱龙的威望是极大的挑战。

威望一旦彻底崩溃,他也将使唤不动大军了。

“殿下!”

帐中,听着外面动静越发大了,朱龙坐不住了:“殿下可知,用兵最忌军哗?一旦兵啸哗变,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太尉言重了,我已说过,一切后果,皆由我承担。”周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