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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识琛紧紧蜷缩着,将被子裹得盖住耳朵:“没事,我只是有点冷。”

“你不是在酒店么?”项明章说,“房间里怎么会冷,是不是着凉了?”

楚识琛没吹头发,五指插进潮湿的发丝里,昏沉间理解错项明章的意思:“……真的好冷,我不骗你。”

项明章焦躁地解释:“我没有说你骗我,你是不是感冒了?吃药了没有?”

楚识琛神志不清地想,吃药就不冷了吗?

他迫切地想让身体暖和起来,在脑中拼命地搜刮着方法,每次喝酒时都会发热,他说:“我想喝一口酒。”

项明章:“什么,酒?”

床头柜上竖着一张酒店的点餐牌,正面是中餐厅,対着床的背面是一间俄式餐厅,楚识琛望着图片里五彩斑斓的酒瓶,喃喃道:“我想喝……伏特加。”

眼前一黑,楚识琛终于撑不住了,听筒从松开的手里滚到了枕边。

“……喂?”

“楚识琛?”

“楚识琛!”

项明章叫了十几声,没得到任何回应,挂断后却再也无法打通。

楚识琛睡着了,更像是昏厥了,半张脸埋在枕上,皮肤苍白渐消,又来势汹汹地透出红晕。

他梦见自己在水中沉浮,是一片深不可测的大海,无边无际望不到尽头。

他拼命挣扎,一次次伸出淋漓的手,可是没有人来拉住他。他丧失力气,不停地下沉,下沉,肺部抽空,咸涩的海水一股一股呛入口鼻,

等风暴骤停,雷雨方歇,只有他窒息地仰落于深海,再不为人知。

“不……”

楚识琛猝然惊醒,已近傍晚,他窒闷的呼吸在昏暗中格外刺耳。

原来他很怕,跳进水里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害怕冷水,害怕飘浮不定,害怕什么都抓不住的绝望。

楚识琛按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拧开灯,看见听筒,通话莫名结束,项明章在那边会不会担心?

可他今天打回去,明天呢,他不会一直待在酒店,这个新世纪没有手机简直寸步难行。

楚识琛权衡了一下,他抹把脸,下床穿好衣服,换了一双备用的球鞋。

从酒店出来,楚识琛以为会很冷,但寒气扑在脸上反而舒服了一点。

地处繁华商圈,街尾就有一家购物中心,楚识琛裹紧围巾步行过去,速战速决买了一部手机,跟坏的那部一样型号。

万幸的是电话卡还能用,楚识琛的手指冻得浮肿,动作笨拙,导购员帮他安装好,说:“先生,可以了。”

楚识琛迷糊地点点头:“谢谢。”

他攥着手机走出商场大门,一开机,蹦出十几通未接来电,有昨晚的,有今天的,差不多全是项明章打来的。

最近一通是半小时之前,楚识琛拨过去,一边往回走。

几乎是立刻接通了,楚识琛说:“抱歉,我不小心睡着了。”

不同于接电话的急切,项明章的语气很平静:“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楚识琛走不快,每一步都像历经颠簸,然后引起一阵晕眩,他听见汽车鸣笛,混沌得分不清是来自街上还是手机里面。

“我睡了一觉。”他答非所问地重复。

项明章叫他:“楚识琛。”

“嗯?”楚识琛努力接腔,“你下班了?”

项明章说:“回答我的问题。”

酒店就在不远的前方,但楚识琛走不动了,他停下,杵在人行道上为难,相隔两千多公里,他究竟要怎么回答才妥帖?

他想继续伪装,奈何实在不好,他头痛,手脚都痛,怪不得寒风吹着舒服,因为他浑身烧得滚烫。

可他対家里说一切顺利,却対项明章诉苦吗?

如果项明章给他安慰,他觉得不够想要更多怎么办?

所以算了,应该算了。

楚识琛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他站不稳蹲下去,一只手撑住了冰凉的路面。

项明章听见闷哼和衣服混乱的摩擦,还有汽车驶过的声响,冷静陡然破灭:“楚识琛,你在哪?”

楚识琛说:“街上。”

项明章道:“身体不舒服你乱跑什么?”

楚识琛回答:“我买手机。”

项明章凶道:“手机什么时候不能买,有什么重要?”

楚识琛虚弱地说:“我怕、怕你找不到我。”

“我就不该放你一个人去哈尔滨。”

楚识琛蹲在地上,手脏了,浑身冷热交加抖个不停,为什么教训他,为什么会这么狼狈,明明不是他造的孽。

他延迟地感到一份委屈,强忍着说:“我没关系。”

手机中静了片刻。

项明章问:“那你为什么不起来?”

楚识琛愣了一下,仓皇地抬起头,街边一辆出租刹停,车门打开,项明章握着手机下了车。

来得多匆忙,上班穿的西装领带都没有换掉,直接套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项明章风尘仆仆,就这样出现在了哈尔滨的街头。

楚识琛怀疑是幻觉,摇晃着站起身。

他腿脚酸麻,却没来得及跌撞栽倒,项明章已经大步奔过来,把他接收进怀里。

通话尚未结束,项明章低下来蹭着楚识琛的额头,那么烫,他不悦皱眉,但语调分明在哄人,最后一句面対面地说:“不用怕,在哪我都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