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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识琛就此告别,笑道:“项樾的餐厅不错,您过去吧,别让小姑娘担心爸爸饿肚子。”

翟沣走后,展厅内渐渐走光了,楚识琛借着清静又逗留片刻,他的心思不在书画上,走马观花,直到经过一幅书法作品。

楷体大字,写的是辛弃疾的《破阵子》,运笔行云流水,端劲无穷。

楚识琛一向推崇楷书,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写字之人在落笔时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愤慨。

他情不自禁地寻找落款,三个字,项明章。

楚识琛蓦地笑了,怎么这样巧合,他伸出食指,隔着玻璃在“项明章”上面轻点了两下。

返回销售部,同事们都去吃午饭了,楚识琛洗洗手,将项目资料锁进了抽屉里。

一抬头晃见有人进来。

项明章一上午闷在一级机房,下午没有外出安排就脱了西装,领带拽得略微宽松,衬衫袖口挽着,一手揣兜一手拿着盒三明治。

楚识琛的内心停留在那一晚“摒弃前嫌”,主动打了招呼:“项先生。”

项明章内心残留着那碗汤的阴影,不明白这人怎么好意思装傻,面无表情地说:“跟我过来一趟。”

楚识琛跟在后面进了总裁办公室,把门关得严丝合缝,他满脑子正经事,打算趁午休人少谈一下工作。

等项明章在沙发上坐下,楚识琛说:“我上午跟亦思的项目组开过会了。”

项明章挤了点洗手液,没吭声。

楚识琛简明扼要:“这次的竞争对手之一是渡桁,李藏秋为了避嫌已经休假了。”

项明章拆开盒子,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楚识琛分析道:“我相信李藏秋是真的重视,这一单成了,既是对项樾亮相,也是对项樾表忠。要是败给亲儿子,老脸挂不住不说,难免落个吃里扒外的名声。”

项明章闭口咀嚼,没有出声的迹象。

“所以负责的人起码是李藏秋信得过的。”楚识琛继续说,“那位总监在他手下连跳三级,应该是个得力干将。”

一一说完,楚识琛道:“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项明章就着这点公事吃午饭,快要消化不良了:“宣介会开完再说,一天一汇报,你以为学生交作业吗?”

楚识琛顿觉荒谬:“那你叫我过来是为什么?”

项明章冲装饰柜抬了抬下巴,上面放着一只纸袋,说:“我让你拎走保温壶。”

楚识琛转身去拿:“那你慢用,我出去了。”

项明章道:“我还没准你走。”

楚识琛不知是否错觉,项明章在找茬,在故意折腾人,那晚虽有口角,不是默认翻篇了么?

他耐着性子问:“还有何事?”

项明章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里的烟熏牛肉有点干,起司太醇厚,说:“我渴了,给我削个苹果吧。”

楚识琛蹙眉:“你把我当佣人?”

项明章道:“我能当司机送你回家,你楚大少爷不能为我削个苹果?”

楚识琛明白了,这点小仇不报,恐怕项明章浑身难受。

罢了,他从二十世纪来的,后世之人犹如晚辈,宽容点。

就当疼爱子孙了。

楚识琛坐到项明章一旁,从水晶盘中挑了个大苹果,一旦想开,他还能夸句别的:“我在展厅看见你的字了,写得蛮好。”

项明章说:“我擅长楷书。”

楚识琛问:“练了多少年?”

“五岁开始,欧阳修说‘善为书者以真楷为难’。”项明章记得笔记本上的字,隐有楷体风范,“你练过么?”

楚识琛上挑眼尾睨来,回答:“我练小字,毕竟‘而真楷以小楷为难’。”

项明章“嘁”地一声,后仰靠上柔软的沙发背。

刀刃切割果皮听起来“沙沙”的,他从后侧瞧不见进度,只能看到楚识琛微弓着脊背,腰肢窄薄。

楚识琛的西装每晚会挂起来,保证第二天穿时平整,房中一夜燃香,衣料多少会沾上一点味道。

项明章嗅了嗅,似乎闻见浅淡的香气。

楚识琛低着头,他哪做过削苹果这种琐碎的活计,一刀深一刀浅,怕削着手指,动作慢吞吞的。

许久,切下最后一刀,楚识琛掐着苹果回头,发现项明章早已睡着了。

拜那碗仙汤所赐,项明章前天晚上一夜没睡好,昨天去攀岩消耗掉巨大能量,今早上班忙得没空喘口气。

他闻着楚识琛身上若有似无的迦南香,肌肉与精神一并松弛,合上双目睡得格外安稳。

楚识琛端详项明章的睡容,凌厉减弱,多了一分斯文气质,比醒着看起来平易近人些。

可是苹果怎么办,扔了浪费,放着氧化,忙活这么半天不如当午饭吃掉。

楚识琛认为合情合理,咬了一口。

“咔嚓”,脆得惊了项明章的小憩,他似梦非醒,竟然还不忘计较:“谁让你吃了,再削一个。”

楚识琛不肯,借用钱桦说的那句新潮词汇,可惜他没记清楚——“你真是一个极度的精致主义者。”

项明章无语地揉了揉眉心,服了,说:“对,出去吃你的苹果,我要精致地睡午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