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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浸了墨的绸缎,将河道两岸的灯笼晕染成一片流动的光河。

随着更夫敲过二更的梆子,灯会上最热闹的环节终于到了。

灯会上,年轻男女们陆续戴上面前竹篮里的面具,或描金绘彩,或摹兽拟禽,遮去半张脸,只留一双眼在灯影里流转。

按照习俗,此刻可将亲手做的花灯赠心仪之人,面具遮面,不必羞怯,若对方接了灯,便是默许了这份情意。

一时间,河岸边响起细碎的笑语,戴蝴蝶面具的姑娘红着脸将莲花灯塞给虎头面具的少年,青蛇面具后传出清朗的邀约,邀兔子面具的少女共赏水中灯影,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暧味。

姜菀宁提着一盏在摊前亲手做好的兔子灯,站在柳树下,指尖摩挲着竹骨上的绒毛。

方才放那盏兔子灯时,她总觉背后有视线黏着,像针似的刺人,转身时却只看到攒动的人影,以及远处姜元姝被一众女眷簇拥的身影,正端着茶盏朝这边望,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她心里警铃微动,解下腰间系着的备用面具,那是小桃下午硬塞给她的,说是瞧着俏皮,此刻倒正好派上用场。

面具是素白的狐狸脸,只在眼眶处描了圈浅粉,戴上时,鬓角的碎发被竹边压得服帖,倒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像藏了星子的湖。

刚戴稳面具,身后就传来一阵极轻的布料摩擦声,姜菀宁脚步不停,借着转身看花灯的动作,眼角余光飞快扫过。

一个戴着母狼面具的身影正缀在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面具上獠牙森白,在灯笼下泛着冷光,看身形像是个妇人,袖口隐约露出一截青灰色的绸缎,正是姜元姝身边嬷嬷常穿的料子。

原来不是错觉。

姜菀宁心头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提着灯慢悠悠朝上游走去,那里人少些,岸边种着一排老槐,树影婆娑,正好方便她看清对方的动作。

母狼面具后的张嬷嬷紧紧盯着那抹浅碧色的身影,指节因为攥着纸包而泛白。

纸包里面的药粉是她托人从黑市换来的,名曰“蚀骨散”,沾了皮肤不显山不露水,可只要碰着半点水,哪怕是晨露汗水,都会立刻红肿溃烂,不出三日便会结疤,一辈子都褪不去。

姜元姝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道:“她还不能死,不过毁了她那张勾人的脸,看她还怎么在王爷面前装纯良。”

张嬷嬷舔了舔干涩的唇,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狐狸面具忽然停在一棵老槐树下,似乎在等什么人。

机会来了!她左右看了看,旁边几对男女正低头说着悄悄话,没人留意这边。

嬷嬷深吸一口气,装作整理面具系带,快步上前,右手悄悄从袖中滑出,将纸包里的粉末朝那浅碧色的背影扬了过去。

粉末极细,借着晚风飘散开,大半都落在了对方的肩头和裙摆上。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立刻转身,脚步踉跄地往回走,心脏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不敢回头,只凭着感觉往姜元姝的方向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回话。

而此时的槐树下,姜菀宁在粉末扬来的瞬间,几乎是本能的侧身,同时将手中的兔子灯往身前一挡。

灯纸被气流掀得鼓了起来,粉末大半落在了灯面上,只有零星几点沾到了她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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