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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说:“你们的姓氏不一样。”

“恩。”乔苑林没有多言。

而安德鲁好像很感兴趣,问:“你们是亲兄弟吗?”

“不是。”乔苑林不太愿意聊自己的私事,将话题往对方身上引,“许久没回故乡,这些天在平海逛了逛吗?”

不料安德鲁说:“没什么可逛的。”

乔苑林有些纳闷儿,他记得国外新闻说安德鲁怀念家乡回国,而且不是还要在平海拍一部分纪录片吗?

他只得笑笑:“可能离开太久了吧。”

安德鲁似乎在计算,说:“快三十年了。”

乔苑林知道她今年四十九岁,所以离开时大约二十岁左右,在读大学?他试图了解一点求学经历,问:“你对这里的生活还有印象吗?”

老太太一直耷着松弛的眼皮,闻言灰白的睫毛颤动了一瞬,把手轻放在安德鲁的膝头。

乔苑林担心说错话,改口道:“不记得也有可能,听说你全身心专注于从事的研究工作,不会在意生活中的琐事。”

安德鲁思索了几分钟之久,矢口否认:“不,我记得很清楚。”

乔苑林抿一下唇,他没拿任何工具做记录,提前预设的交谈方向也没能成功切入,目前为止的谈话简直琐碎无章。

他迅速扭转思路,既然安德鲁的母亲也在,那就先聊一聊在平海的旧事。

“当年——”

安德鲁加快语速打断他,突兀地问:“你哥哥今年多大了?”

乔苑林一愣:“他马上二十九。”

“马上?”安德鲁说,“几月份生日?”

乔苑林内心疑惑,不明白怎么问起了梁承,他干脆直接说:“请问你约我来,是有接受采访的意愿吗?”

安德鲁摇头。

“我们可以详细谈一谈。”乔苑林道,“我只是个记者,有许多不足。但新闻中心非常重视,可以派更高级别的领导来和你接触。”

安德鲁说:“我没兴趣。”

乔苑林一下子想到梁承,对方也习惯这般淡淡地表示拒绝。他搞不懂哪里出了纰漏,暂时不再吭声。

外面下雪了,安德鲁起身踱到落地窗边,碎小的雪花打在玻璃上变成水珠。

房间陷入不太正常的沉默,乔苑林交握十指,惴惴地看向作陪的老太太。对方察觉他的求助,开了口:“她不爱交际,讲话直白了些,其实贸然给你打电话也有些莽撞。”

乔苑林愈发听不明白。

这时安德鲁冷不丁插话道:“梁承是不是出生在第五医院?”

乔苑林回头:“什么?”

安德鲁下眺楼下的街,问:“二月生日,对么?”

乔苑林从沙发上站起来,大脑在分崩离析的混乱中牵出一条主线——那天捡到书,安德鲁问了他两次是不是叫梁承;今天的话题一开始就涉及梁承,为什么要对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如此关心;而梁承的个人隐私,她又怎么会知道?

也许安德鲁根本不是求证……是在暗示。

安德鲁最后问:“负责的医生是不是姓贺?”

老太太阻止道:“小安!”

乔苑林惊愕难当,被一声“小安”击碎了全部猜疑。段思存和年轻女孩儿的合影背后署名“梁小安”,贺婕说过,梁承是他的生母留下的名字。

他看一眼老太太,又看看所谓的安德鲁,他不知作何反应,拿起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叮,电梯降至一楼打开,乔苑林匆忙地向外冲。

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才察觉,是梁承打来的,他站定让语气尽可能平稳。

“喂,哥。”

“下雪了,我去接你。”

“你不上班吗?”

“忙晕了?今天周日。”

乔苑林大脑空白:“不用,不用接我。”

“马上到了,门口等你。”

挂了线,梁承在路口转弯。他本来载贺婕去超市采购,雪越下越欢不好走,便顺路接乔苑林一趟。

贺婕坐在后面,说:“这几天开车小心点,路滑。”

“嗯。”梁承道,“我还挺喜欢下雪的。”

贺婕笑了笑:“你出生时就是个雪天,我一出门摔了一跤,差点没去上班。”

“幸亏你上了。”梁承说,“不过平海很少二月份还下雪。”

贺婕温柔地看他:“那是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老天爷在欢迎你。”

梁承也笑了一声。

乔苑林立在酒店门口,空中飘着雪,奔驰的轮胎压过地面一层薄薄的白蓉,停在门庭下。车窗降落,他没料到贺婕也在。

一片巴掌大的树叶吹落在挡风玻璃上,梁承下车清理掉,绕过车头走向酒店门口的垃圾桶。

旋转门内,安德鲁追了出来,镜片蒙上雾气,她摘下眼镜正对上梁承无意扫来的目光。

乔苑林心跳骤停,慌张地看着他们。

梁承已然停下,注视着面前的女人,这张面孔沧桑却不难分辨,又或许是某种特殊的磁场足以令他确认。

这场雪,是老天爷要给他一个迟来的答案吗?

安德鲁向他迈近一步。

梁承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倨傲,捏着树叶说:“借过,你挡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