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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岩予瘦了一些,不像录真人秀的时候精心打扮,穿着素简的一身黑,帽檐压得略低,明显的颓败感盖过了曾经的痞气。

一出声,陆文不免晃了下神,印象里靳岩予说话从措辞到语气都十足嚣张,而刚才那句清淡得令人陌生。仿佛……一团气焰已经熄灭。

陆文没设想过和靳岩予重逢。虽然有过节,平时上网看到也会骂两句,但此刻并未产生负面情绪,只觉得有点惊讶。

他接了点洗手液,问:“你怎么来这儿了?”

靳岩予说:“不能来么,这儿你家啊。”

稍微恢复了点咄咄逼人的德行,陆文没接腔,这一层被剧组包下开发布会,靳岩予会出现恐怕是曾震的关系。

可是人来人往的,感觉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难道昨晚在这儿开房了?

陆文搓着泡沫在心里八卦,没等琢磨明白,靳岩予挑衅地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

“你别找事。”陆文道,“我可没惹你。”

靳岩予哼了声:“如今你惹我我也没办法,就像我当初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你,这个圈子本来就不讲公平。”

陆文那天睡醒时靳岩予已经离开了岚水,所以他一直没机会问,既然现在提到那段纠葛,他道:“其实我挺纳闷儿的,你当初为什么要整我?”

靳岩予答:“看你不顺眼呗。”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陆文说,“但我感觉吵吵闹闹也就算了……你不至于那么做。”

靳岩予直身照镜子,湿漉漉的双手撑在台面上,顿了一会儿,说:“确实不至于,但是我傻逼。”

行,也算种解释吧,陆文心想。他当时经历了一切激烈的情绪,事到如今不气也不怨了,甚至懒得多骂一句。

再说了,这些天靳岩予应该过得很难熬,曾经的顶流一蹶不振,被欺辱过的小明星反超碾压,人人皆可嘲笑。

陆文换位思考,要是他恐怕会扛不住,便问:“有什么打算啊?”

靳岩予不知是硬撑,还是无所谓:“就这么混呗,谁还能一直红啊,再不济也比红之前的穷日子好过多了。”

陆文挺佩服靳岩予的心态,洗完手抽张纸巾吸干皮肤上的水滴,从镜中觑过去,玩笑道:“这么大气啊,那要不要去礼厅看我开发布会?”

“你当我不敢?”靳岩予没被打击到,但面色沉了些,“可惜我不想看见曾震。”

陆文出乎意料,不知道该应一句什么。

靳岩予直接扭头盯着他,说:“瞧你那样儿,你知道我跟曾震的关系了吧?”

“知道了。”陆文没否认,将皱巴的纸团丢进垃圾筐,“一开始我以为他为了你,不会选我演这部电影。”

靳岩予霎时笑起来,微扬着头,像听了一件可笑的荒唐事,吊灯的光投进黯淡的眼底,造成熠熠的假象。

陆文分辨对方的反应,继而联想到被偷拍的约会,不解道:“那你们……”

靳岩予说:“结束了。”他用半湿的手掌抹了下脸,把笑意抹掉,“你以为我们是共进晚餐吗,谈条件而已,他给我两部剧一部电影,也还划算吧。”

陆文不想再聊下去,看了眼手表,说:“发布会马上开始,我该走了。”

“嗯。”靳岩予咬字很轻,“我也该走了。”

这一层楼媒体环伺,一起被拍到会很麻烦,陆文便准备先走,他转身迈向门口,抬手将领带微微收紧。

“你知道么?”靳岩予忽然出声,“曾震舍不得我,只要我肯跟他,我就不愁将来没戏拍。”

陆文停下脚步,一段地位悬殊的关系里,他以为决定者是被依附的那个,没想到却相反。他问:“那你为什么拒绝?”

空了十秒之久,靳岩予回答:“因为我不想当赝品了。”

陆文惊讶地回头。

靳岩予侧立在盥洗台前,右手紧紧扣着台沿,说:“你不是纳闷儿我为什么整你?我告诉你吧,因为你说我长得像瞿燕庭,却又不如瞿燕庭。”

“你少胡说八道,”陆文说,“别把你自己的毛病往瞿老师身上扯。”

靳岩予道:“不信的话你就去问瞿燕庭,问他清不清楚?”

陆文莫名焦躁:“你和曾震的事——”

“你以为我怎么攀上的曾震?”

靳岩予打断他,指着自己的脸激动起来:“你以为曾震看上我什么?就是这张有点像瞿燕庭的脸!”

“你他妈放屁!”

靳岩予一股脑喊道:“我靠着像瞿燕庭才得到他曾大导演的青睐,我能上他曾大导演的床全凭这几分像!你以为他对着我的时候会叫谁的名字?!”

耳边嗡嗡的响,陆文整个人僵立在门后。

“傻逼。”靳岩予沙哑地说,“曾震最爱的,是你的瞿编。”

洗手间的门沉重闭合,陆文拖着步子拐上走廊,他往礼厅走,靳岩予的话一直缠绕在耳际,像紧箍咒一样勒得他头痛欲裂。

怪不得瞿燕庭不愿他和曾震有任何牵连,是怕他察觉?知晓?那份不肯说的秘密里,除了曾震的心思,是否还有别的?

十多年的师生关系,曾震至今都对瞿燕庭念念不忘,悬殊的地位之下曾震有没有伤害过瞿燕庭?又对瞿燕庭做过些什么?

身旁经过一名服务生,叫道:“陆先生,陆先生?”

陆文失魂地“啊”了一声,目光不太聚焦。

服务生提醒:“您的手机在响。”

陆文摸索出手机,来电显示“瞿老师”,他钉在走廊上看着这三个字,散掉的魂魄一点点凝聚,连眸光都变得幽深。

接通了,陆文把手机贴在耳边,低低地:“喂?”

亲密的恋人之间无法隐藏情绪,仅一个字,瞿燕庭便听出了端倪,问:“发布会开始了吗?”

陆文回答:“马上。”

林榭的餐厅里,瞿燕庭刚起床不久,洗漱完想泡一杯乌龙茶喝,明明没有分神,却毫无预兆地打碎了一只杯子。

他迷信地惴惴不安,踌躇片刻打给了陆文,蹲下身,将碎瓷片捡到纸巾里,另一只手攥着机身:“声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陆文答非所问:“我遇见靳岩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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