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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风拎着塑料袋,在旁边椅子坐下。他的房车在这一辆后面,隔窗瞧了会儿,没见人,所以绕过来找找。

不自然的笑仍挂在脸上,陆文询问:“找我有事?”

阮风漾开嘴角,一口洁白齿贝衬得笑意灿烂,将塑料袋递过去:“陆文哥,能帮我个忙吗?”

陆文托住,三四斤沉,扯开袋口里面是几大串葡萄,寻常的品种,但仔细挑过,颗粒新鲜又饱满。

他不解:“这是?”

阮风道:“我今晚夜戏,实在抽不开身,麻烦你帮我捎给瞿老师。”

陆文一愣:“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阮风使用糖衣炮弹,“陆文哥,我知道你热心,你就帮帮忙吧。”

陆文头都愁大了:“其实不用,酒店每天供应水果。”

阮风十分坚持:“但不一定有葡萄啊。”

的确不一定,可葡萄又不是什么稀罕水果,非得吃吗?

“陆文哥,我就不拿你当外人了。”阮风把握着分寸,透露,“我偶然知道的,瞿老师生病尤其是发烧,喜欢吃葡萄。”

原来是这样,陆文错杂地看阮风一眼。

他无法分辨阮风对瞿燕庭是真心还是讨好,但他确定瞿燕庭对阮风不是认真的,哪怕曾经是,如今也不专一了。

人总是喜新厌旧,瞿燕庭目前的心思,多半系在他的身上。

阮风毫无知觉地笑着:“陆文哥,你爱吃什么?”

“啊?都好。”

“哪天咱俩收工早,我请你吃饭。”

陆文越发心虚,不知该怎样面对阮风。他忍不住反思,瞿燕庭喜欢上他,他是否有逃不开的责任?

常言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现在的状况是他不勾引瞿燕庭,瞿燕庭却迷得他不行。

陆文倍感煎熬,笑得勉强又内疚:“小阮……你都叫我哥了,我请你。”

“都好,那说定了!”阮风爽快应了,助理叫他补妆,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陆文哥,谢谢了!”

傍晚日落,霞光正浓的时候,瞿燕庭输完液回酒店。路上阮风打来,说拜托陆文捎一袋葡萄给他。

客房晚餐先一步送到,清淡的四菜一汤。瞿燕庭简单吃了几口,端抱电脑窝在沙发上改剧本,偶尔抚弄一下腕表。

敲打出一行字,走廊隐有渐近的脚步声,他指尖悬停,估摸是陆文收工归来。

果然,门铃响了。

瞿燕庭没有瞧猫眼,直接打开门,却不料门外是陆文的经纪人孙小剑。他后撤半掌距离,抓紧了门把手。

孙小剑满脸笑,比陆文的态度好十万八千里,语气也恭敬:“瞿编,打扰啦,您吃了吗?”

瞿燕庭抿唇“嗯”一声,淡得能在空气里化开。

孙小剑不敢废话,递上袋子说明来意:“瞿编,这是阮老师给您的葡萄,托我家陆文拿给您。”

瞿燕庭不明白陆文为什么不亲自给他,要多此一举地让经纪人代劳,6207关着门,他问:“陆文没回来?”

“回来了。”孙小剑怕显得不礼貌,撒谎,“他着急上厕所,先进屋了。”

对面的屋内,陆文反身靠门,后脑勺抵着门板,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瞿燕庭一面收着阮风的葡萄,一面关心他的去向。

这叫什么?这就叫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这还叫什么?还叫两手都要抓,两手都想硬。

陆文无法接受,他惹不起,那他就躲得远远的。

瞿燕庭把葡萄拎到厨房,过冷水洗净,三大串足足一盆。拈一颗能填满腮帮,汁水甜蜜,果肉软中带弹。

瞿燕庭小时候生病发烧,瞿父便从家里的葡萄藤上摘一串。春夏就用冰箱冻一会儿,秋冬就过一遍冷水,凉凉的给他镇嗓子。

未结果的季节,瞿父买来,骗他是摘的,他回回都信。

瞿燕庭坐在沙发和茶几的空隙间,一边改稿子一边吃。

手机响,是昨晚从北京回来的任树。瞿燕庭在铃音中暂失胃口,拖延至极限,按下了通话免提。

一段好友寒暄,任树不知他生病,问他今日没去剧组,是不是前几天累坏了。

“还好。”瞿燕庭不喜抱怨和报忧,“没给你耽误事就行。”

任树的声音充斥整个客厅:“你这样就没劲了啊,那么大的雨,实拍,一通宵连带空镜头全部搞定,哎呀呀……”

瞿燕庭说:“怎么?”

“你说怎么?牛逼呗!”任树爽朗地笑,“燕庭,你如果有一支自己的班子,会拍得更好。”

每位导演都有这样一支班子,包括摄影、照明、美术、剪辑,每个人熟悉导演的风格和套路,之间存在艺术性的默契。

瞿燕庭沉默数秒,开口时笑了,像自嘲:“我一个编剧要什么班子,给你代工就够够得了。”

任树乐道:“累坏了?那我可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瞿燕庭会意:“有事?”

“关于第78场戏。”任树有些为难,“今晚能不能改出来,我想让杨斌老师提前杀青。”

杨斌饰演叶父,系特邀,戏份很少,定于本周末杀青。老戏骨出名的敬业,有风湿和哮喘,天冷后熬得十分辛苦。任树知道了,不忍心,想让对方早点离组。

瞿燕庭浏览文档页面,一口答应:“好,今晚发你邮箱。”

“太好了,真是我亲哥们儿!”任树嚷得手机发热,“我收到剧本就去找杨老师,跟他对一遍戏,明早开拍。”

瞿燕庭轻声重复:“明早?”

任树回答:“是啊,其实是加塞,这样不影响别的场次。”

那今晚不单要改好剧本,演员也需要熟记。瞿燕庭看着文档中叶杉的台词,问:“陆文怎么办?”

“差点把他忘了,叫上他一起。”任树说完,很纳闷儿,“不过奇怪了,我就没在酒店碰见过他。”

你当然碰不见,瞿燕庭心说。

为了省时省力,他采用折衷的办法,把任务揽上身:“这样吧,我来管他。”

两小时后。

陆文泡在浴缸里,热水循环模式,双臂搭在边沿上,臂膀的肌肉涂着一层水光。

他后仰枕着毛巾,心烦,在淡淡的水雾里唱歌:“真想完全的解脱,逃离你的掌握,开始重新生活,找回那快乐不退缩全新的自我……”

来电铃音打断了他。

手机在妆台上振动,陆文赤/裸出浴,踩着地巾过去。是一个陌生而规矩的号码,不像是诈骗,他接起来:“你好,哪位?”

“是我。”

瞿燕庭的声音。

陆文打了个寒颤,慌乱地扯浴袍披上。三五秒内思考了太多,瞿燕庭打给他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一天没见到他就耐不住了?

稳定心神,他来回滑动喉结:“什、什么事?”

瞿燕庭道:“过来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