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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没有继承爷爷的衣钵,对吧。”虽然是疑问,但詹鱼说得很肯定。

不然预知梦里,他也不会去工厂。

“你和詹先生吵了一架,在离开詹家的时候出了车祸。”车祸导致的结果,傅云青没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也是在这个时候?”

傅云青嗯了一声:“这辈子你身份曝光早了半年,爷爷的事情后,你和詹家人的关系很紧张。”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詹鱼是高三寒假期间曝光的身份,也因此知道了他学习戏曲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在背负本该属于詹启梁的人生。

那个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了,这个想法在詹鱼的脑子里扎根,永远得不到答案。

“那我是不是对你很凶?”詹鱼问。

虽然傅云青么说,但他隐约感觉得到,在说到两人不是朋友的时候,傅云青的情绪明显不好。

傅云青顿了下,说:“还好,不算差。”

詹鱼睨着他:“撒谎。”

他演过这么多折子戏,揣摩人性和性情,他能预想到,上辈子他的性格一定很糟糕,在这种处境下,必然会迁怒傅云青——

这个看似夺走了他一切的人。

“没有……”傅云青还想说什么,詹鱼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嘴巴裂开了,等你出院了我们再聊。”

只是聊了这么一会儿,傅云青的嘴巴又翘起了一层干皮。

傅云青:“……好。”

詹鱼的手往上挪了一点,轻轻搭在他的头上,凌乱的头发透出白色的纱布,裹了厚厚的一层。

这是车祸的时候,头碰到地面导致的伤。

傅云青看着他,眼皮越发沉重。

刚刚清醒过来,精神状态很差,聊这么一会儿,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病房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傅云青的呼吸很浅,听在耳里,却叫人安心。

詹鱼趴在他床边眯了会儿,直到手机震了好几次,才不情不愿地踩着医生给的时间底线出了病房。

陈博洋他们等在医院的会客区,见詹鱼下来,陈博洋松了口气:“听说傅学霸醒了?”

詹鱼点点头:“醒了,又睡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夏楠拍了拍胸口,“醒了就好。”

“给他好好休息,”兆曲看了眼詹鱼的脸,“鱼哥你也休息一下吧,脸色太差了。”

詹鱼现在的脸看着也不比傅云青的好多少,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这医院里的病人呢。

“我在旁边酒店开了房。”陈博洋递出一张房卡,“鱼哥你去睡一觉,傅学霸这里我们给你看着。”

詹鱼犹豫了下,伸手接了房卡:“那行,他要是醒了,你们就给我打电话。”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状态差,头重脚轻地,傅云青的伤势后面还需要人照顾,交给其他人他不放心。

陈博洋和兆曲直接去了傅云青病房的观察室,陈夏楠则是送詹鱼去酒店。

酒店算不上好,但是离医院最近。

把詹鱼送到房间,陈夏楠就走了,詹鱼没什么精力,一沾床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睡。

“滚!”男生敛眉,一群染了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小混混们痛苦哀嚎。

漆黑的小巷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还站着。

“谢谢。”站在他身后的人脸上带着伤,显出几分落魄。

詹鱼冷着脸看他:“我是说让你滚,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傅云青沉默着没动,詹鱼嗤笑一声:“行,那你继续站着吧。”

随手把手里的铁棍丢在地上,“哐当”一声响,吓得躺在地上装死的几个小混混齐齐抖了下。

男生自顾自离开,单薄的背影像是荒野行走的孤狼,只留下傅云青一个人。

见人走了,其中一个黄毛小子压着声和旁边的人说:“煞神走了,我们还抢吗?”

他们和傅云青算是老相识,或者说和赵大廷熟悉,都是平时一起赌的二流子,听说傅云青成了有钱人,就开始在学校门口蹲他。

前两次都没事,结果这次就遇上了个活阎王。

愣是五个人被一个人打得站不起来。

“抢个屁。”那人骂了几句脏的,“人要杀回来了你去扛着挨揍?”

他现在胸口还闷闷的疼,手脚也疼得厉害,少说是骨折了。

“不是说他们俩关系不好吗?”小黄毛纳闷。

“谁知道,那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神经病!”

傅云青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许久,他低头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那里温温热热的。

当惯了好学生,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会打架是这么帅的事情。

怎么会有人又好又坏。

………

眼皮沉甸甸的,傅云青睁开眼,惨白的天花板来回晃动,他闭了闭眼,压住翻上来的恶心感。

自从和詹鱼在一起后,他已经很少梦到上辈子的事情。

“醒了?”旁边响起道苍老的声音。

他微微偏头,看到詹老爷子坐在他的病床旁边,老人穿着防护服,似乎是刚进来,手里的保温杯都还没来得及放下。

“嗯。”

“那我来得挺巧,”詹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小鱼和博洋他们吃饭去了,晚点过来。”

傅云青没说话,这次清醒,身体不舒服的感觉比上一次要强烈很多。

知道他不舒服,詹老爷子也没有多话,两个人就这么一躺一坐。

过了五分钟,詹老爷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站起身:“时间到了,我该出去了。”

每天能进病房的时间有限,每个人都只能卡着时间待上一会儿。

“您是想问什么吗?”傅云青说。

詹老爷子笑着摆摆手:“没事,等你康复吧。”

傅云青扯了扯嘴角,低声说:“是想问小鱼的事情吧。”

老爷子知道詹鱼会遇到车祸,所以才会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詹老爷子沉默了下:“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没有帮小鱼,但现在又觉得好像不用问了。”

他说的帮是上辈子,他知道詹鱼的事情,也看得出来,傅云青提到詹鱼的时候,是有感情在的。

所以他一直想不通,傅云青为什么没有拉小鱼一把。

眼前似乎又闪过曾经的画面,傅云青微微闭了闭眼,说:“他想死。”

失去了一切,亲人,朋友,梦想,毁容残疾,过往的十八年都是骗局,无论是不爱他的养父母,还是扒着他吸血的亲生父母,他的未来都没有光亮。

上辈子,詹鱼已经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

他不知道自己努力为了什么,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比起我的帮助,他更不想见到我,我找不到他,”傅云青低低地笑了声,声音里透着苦涩,“我宁愿他永远恨我。”

至少还有力气恨,会想要报复,恨是比爱更加强烈的情感,能支撑着他活下去。

他需要的是一个活着的理由。

“可是他说不恨我了。”看着天花板,傅云青抿唇,“他谁也不恨,也不爱。”

那座无人问津的墓碑上,只有一个字——魚。

除了他和立碑的人,再无人知晓,这里沉睡着一个年轻,几曾鲜活的男孩。

没有姓氏,没有出生日期,没有逝世日期,没有亲属关系,没有墓志铭,甚至没有装饰的花纹。

他对这个世界没有遗言,空白着来,也空白着走。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