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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锦,乃十全十美,锦上添花之意◎

蓝衣妇人客气地道:“多谢。”

那说话的声音柔和, 格外好听,柳巷街边的妇人哪个不是粗嗓门儿,冷不丁遇上这么个讲究之人, 妇人的嗓门也跟着收了不少,“不客气。”

“铛——”

戏曲开始了。

妇人的目光不由偷偷瞟向她, 单是半边侧脸都能看出其倾城绝色,身上虽穿着粗布,却没能压住她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雍容气质。

这样精致的人, 一瞧便知并非寻常妇人。

桥市里什么人都有, 只怕这又是哪个官家商富屋里的人来体验民情,妇人怕说错了话,不敢多说, 转头默默地听戏。

沈明酥还真唱了《思夫》。

期间不断有叫好声, 身旁的蓝衣妇人也跟着一道鼓掌, 一场戏从头头到尾,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那块幕布, 听得极为认真。

今日凌墨尘不在, 戏曲结束,十锦自己拿着托盘出来收铜板。

在座的看客都懂, 她收价每人三个铜板, 给多了, 她会提醒, 给少了或是不给的,也不会强求。

一圈走完, 到了最后一排靠河岸的位置, 身旁的妇人先起身丢了五个铜板在她托盘里, 不待她提醒便道:“多的就当给十锦公子的打赏, 除了十锦公子这儿,还能上哪儿去听这么精彩的戏曲。”

“多谢柳婶子。”

“客气什么,明儿我再来。”

“好嘞,柳婶子慢走。”就差最后一位了,沈明酥转身看向了蓝衣妇人。

从她一出来,蓝衣妇人的目光便跟随着她,看着她拿着托盘从每个人身前走过,陪着笑点头哈腰,态度卑微却不卑贱。

如同此时这般,她看自己的眼神带着真诚,并非奉承。

她是在靠着自己的努力讨生活。

蓝衣妇人袖筒底下的手紧紧相握,细细端详她,那双眼睛和太子真像,尽管黄泥挡住了她的容颜,她却仿佛曾无数次地见过这张脸,熟悉得让她揪心。

生下来后,她只见过她一个多时辰,婴孩的模样早在她反复回忆中已经变得模糊不堪,她不知道她的长相,却能一眼就认出来。

十七年了。

她没死,还活着。

是谁救了她,对她好吗,她过得好吗......

沈明酥的托盘递到她面前放了一阵,见其只顾盯着自己,并没有要掏钱的动作,大抵猜到了几分,这类乔装打扮的贵人都有一个通病,出门不知道带钱。

“无妨,夫人下回过来再给。”沈明酥起身,打算收摊。

“等等。”

沈明酥正要转过脚步,蓝衣妇人及时叫住了她,从袖筒内掏出了一个荷包放进了她的托盘,抬头冲她笑了笑,轻声道:“你唱得真好听。”

沈明酥看了一眼那荷包,胀鼓鼓的,应该不少。

上一个连荷包都给她的人是十全。

沈明酥没收,还给了她,“在下做的是小门生意,夫人头一回来,许是还不知道价位,一场戏就三个铜板,夫人不必给这么多,若是没带散钱,下回来再给也无妨。”

蓝衣妇人看着她把荷包重新塞回自己手里,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她手心,温热的触感隔了十七年,再次传来,即便是一瞬,也足以让她心肝寸断。

她打开荷包从里取出了一粒碎银,递给了她,依旧面含微笑,“这回总该收下了?”

沈明酥递上托盘,“多谢夫人。”

身侧柳梢的冷风扫在两人身上,她见她缩了一下脖子,在她转身时,蓝衣妇人也起了身,挡在了她左侧,脚步不动声色地跟上她,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江十锦。”

“十锦......”妇人喃喃念了一声,“好名字,谁取的?”

“父亲取的。”沈明酥笑笑,也不止一次去解释的名字:“父亲是想让我什么都会,这样才能靠着自己的本事寻得一份生存。”

蓝衣妇人却摇了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

沈明酥一愣,侧目看着她。

蓝衣妇人缓缓地道:“十锦,乃十全十美,锦上添花之意,你父亲想让你这一辈万事顺遂,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沈明酥还是头一回听人重新解释了自己的名字,寓意是好,可并不适合她,笑了笑,“多谢夫人,我没那样的命。”

蓝衣妇人脚步忽然顿住。

天气凉,她得回去了,没再与她闲谈,沈明酥回头同她辞别道:“我要收摊了,夫人想听戏明日这时候再来。”

收拾好木箱,同茶铺王叔打了声招呼,见那蓝衣妇人还立在那,便冲她微微额首,转身上了桥梁。

人走远了,福嬷嬷才从暗处走过来,低声唤道:“娘娘,该回了。”

太子妃久久不动,“你看到了吗。”

福嬷嬷顺着她目光看去,瞧见了那道快要消失的身影,“奴婢看到了,小殿下很健康。”

她也认出来了。

“可她活得不好。”

太子今日刚回来,一堆的事要忙,会见完大臣天色已晚,正捏了捏那只受伤的胳膊,外面的人进来禀报:“太子殿下,凌国师求见。”

“快请。”

凌墨尘是来回禀回血草之事,知道他着急,一坐下来便道:“太子殿下的活血草臣已剔除了里面的毒性,余下的药性拿来做成了五枚药丸,今夜过来,便是先为太子殿下试药。”

说完便将五颗药丸一并递给了太子。

太子从中随意拿了一颗递还给他,帝王进口的药,马虎不得,为此宫中配了不少试药人。

凌墨尘接过,却没递给身后的人,而是直接放进了自己嘴里。

太子没料到会如此,神色一愣,“国师这是......”

凌墨尘一笑,平静地道:“殿下放心,臣自有分寸,制药人若是自己不尝试,又怎能清楚毒性和功效。”

太子与凌墨尘接触不多,比起自己,他同康王爷更为熟悉,但作为一国国师,他暗里自然也查过他的底细和品性,此人在外的名声虽不好,炼制的丹药和医术,却是让无数太医望尘莫及。

一个玩蹴鞠的穷困小子,没有一点本事,怎可能会坐到一国国师的位置。

太子佩服道:“凌国师此番医者仁心,令孤无地自厝。”

“殿下谬赞,不过是臣这副身子早就百毒不侵,多一样也无妨。”如今这颗药丸是安太子的心,皇帝进口前,还会再当面试一回药,凌墨尘没再说这事,忽然问:“听说小殿下身体抱恙?”

太子今日回来,确实听太子妃提起过,后来一忙,便抛在了脑后,此时听他提起,才猛然想起来。

也没功夫再细谈,“如此说来,孤得过去瞧瞧了,改日孤再约国师。”

“太子看小殿下要紧。”凌墨尘跟着他起身:“殿下若不介意,臣也一道过去,为小殿下把把脉。”

平日里国师只是皇帝的御用医师,专为皇帝炼丹,其他宫殿的人请的都是太医院的人。

今日恰巧撞上,又听他主动要瞧,太子自是乐意,“能得国师相看,孤求之不得。”

两人过去时,赵佐凌正坐在案前翻看着京兆府近几年的案件,听到外面的太监似乎唤了一声:“太子殿下。”神色一紧,慌乱把手中的案薄藏了起来,起身去外面迎,两人也有一个多月不见了,赵佐凌高兴地唤道:“父王。”

正要叙旧,意外地看到了太子身旁的凌墨尘,怔了怔,招呼道:“凌国师。”

“臣见过小殿下。”

一场烧之后,赵佐凌精神大不如从前,今日进食也少,一眼便能瞧出憔悴。

太子打探了他一圈,“怎么回事。”

赵佐凌一笑,“染了一场风寒,并无大碍,让父王担忧了。”也把他端详了一番,关心道:“听母妃说父王今日早上才回来,这一趟可还顺遂。”

“孤倒是顺遂,你好好地呆在宫里,还能把自己折腾病,看来还是锻炼少了,等病好了,多去校场跑几圈马。”

“父王教训的是,儿臣记住了,待病好后儿臣好好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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