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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谢劭的那一番话,谢副使没听进去,温殊色却听得内心骇然,一把拽住他问道:“郎君,圣旨当真是假的吗。”

削藩来得太过于蹊跷,圣上当真削藩,怎能让一个副使去捉拿自己的主子?这不就是告诫自己的臣子,今后都可以背主了吗。

此番所为非明君之策,而圣上当政二十余载,国泰民安,素有明君之称,是以,她更倾向于谢三所说。

圣旨是假的,朝廷根本就不存在削藩一说。

但谢副使信了,要背信弃义把王爷拦在城外,一个副使把自己的番住驱出番地,此等大事,过不了几日必然会传到东都。

遭殃的只会是谢家。

要说不怕是假的,怪就怪自己那一番话说得太早,亲口与郎君说了要同他患难与共,如今大难临头,断也不能再出尔反尔了。

既然逃不掉,难以幸免,只能一块儿去想出路。

不待谢劭回答,忙松开手又把他往前推去,“郎君快去吧,定要告诉周夫人,错都在他谢副使一人身上,是他轻易相信贼人之言,落入了贼人的圈套,吓破胆不敢抗旨。祸端终究是在贼人身上,谢副使顶多算是个沉不住气的,纵然他该死,但祸不及家人,再去同周世子求个情,郎君同他情深义重,咱们二房忠心赤胆,即便是抗旨,也不愿与他谢副使为伍,让他们万万不能为难咱们。”终究还是不放心,顿了一下,突然凑近道:“郎君,咱们要不把大夫人绑了吧。”

无论是对付谢大爷还是王府,她简直就是最完美的人质。

一双眼珠子明亮如星辰,紧张又刺激,继续怂恿道:“郎君要是下不了手,我来便是。”

早就知道她非等闲之辈,此时瞧她说得头头是道,暗道这小娘子真是胆大包大,回头扫了一眼没跟上来的闵章,安抚道:“谢大爷此番乃叛主,王爷岂能再谋逆,小娘子不用如此担心,拿人质去要挟,非君子所为。”

温殊色一个倒仰,“火都烧到脚背上了,还顾什么君子不君子。”急起来直言道:“且以郎君的纨绔之名,与君子也不沾边。”

话音一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颤抖的声音,“放肆!”

猛回过头,便见昏暗的大门内一位妇人被押了出来,身后那人的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

细细再一瞧,可不就是大夫人,当下一愣,转头愕然地看着身旁的郎君。

果然不是君子所为。

大夫人被押出了门外,也瞧见了立在穿堂内的两人,顿时一阵激动,愤怒地瞪着谢劭,“谁给你谢三的胆子,敢把刀架在长辈的脖子上了,你这是要忤逆,反天了吗。”

谢劭面色不动,“事出紧急,委实没了比这更妥当的法子,晚辈多有得罪,还请伯母见谅。”

大夫人脸色一阵发青,想要呼救,刚一动,闵章的刀便往她脖子上一逼,刀锋贴在她的肉皮上,又寒又凉。

这些年她一直身在后宅,哪里经历过这等生死场面,吓得人都抖了起来,“你想要如何?”

谢劭言语轻松,“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只想请伯母去王府坐坐。”

大夫人又是一震,怒斥道:“你谢三当真要与逆贼为伍吗,东都削藩的圣旨已到,你这般维护靖王,便是同朝廷公然为敌,是想要把谢家都拖下水,同你陪葬?二爷和二夫人怎么就养出来了你这么个东西,全家人脑袋都要拴在裤腰上。”

到底是谁拖谁下水。

温殊色吸了一口凉气,“伯母就别喊了,再喊把府上的几个小姑子和兄长引来,想让他们看伯母的惨状吗,还是伯母要以身作则,告诫儿女何为清风傲骨,一刀抹了脖子,不拖大伯的后腿。”

大夫人吴氏不过就一普通的妇人,平日里虽见惯了谢大爷的佩刀,但与此时刀架在脖子上完全是两码事。

几步路,腿都吓软了,哪里有勇气去抹脖子。

气得翻白眼,一边被闵章推着往外走,一边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竟对自己家里人下手,我早就同大爷说了,这两人心思不正,不是个好东西,迟早会坏事。”大爷不听,非说两个败家子,能成什么气候。

成何气候?如今刀都驾到她脖子上来了!

可后悔已经晚了。

人被闵章刀抵住脖子,径直往门口走,身边的仆人一靠近,刀便往她肉上贴来,谁还敢贸然上前。

谢大爷一走,谢家的房门早就封死了,守门的侍卫先看到了前面的谢劭,忙一步山前拦住,“大人吩咐过,谁都不许出去,三公子还是好好呆在府上。”

说完又看到了身后走来的三奶奶,还有大夫人……

突然察觉出不对,仔细一看,才发现大夫人脖子上抵了一把刀。

而大夫人如同见到了救星,带着哭腔吩咐道,“快,快把他们擒住。”

“谁敢动!”不待侍卫反应,闵章一把抓住大夫人的肩膀,刀又往把她脖子上一送,大夫人顿时软了骨头。

侍卫瞬间明白了过来,一面紧张地盯着大夫人脖子上的刀,一面防备地盯着谢劭,“三公子休得胡来。”

谢劭面无表情:“开门!”

“没有谢大人准许,恕属下难以从命,属下劝三公子还是早些放了大夫人,切莫做了让自己后悔之事。”

谢劭没了耐心,同身后的闵章使了个眼色。

闵章再一次把刀收紧恐吓,心头到底是知道手里的人乃谢家的大夫人,不能当真动手把她怎么着,让公子背负了骂名。

如此几次虚张声势,大夫人似乎也察觉了出来,刀并没有伤到她分毫,渐渐地也没了先前的惧怕,不再有反应。

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呢,身旁温殊色突然上前,一把夺过闵章手里的刀,不待大夫人反应,猛地往她脖子上一逼。

大夫人光结的脖子上瞬间冒出了一排血珠子,一点一点地贴在了刀口上。

刺痛感传来,大夫人才回过神,吓得差点晕厥过去,声音都说不出来了,颤抖地碰着嘴皮子:“救,救……”

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温殊色想活。

她还有祖母,父亲和兄长在外,断然不能被谢副使困死在这儿。

手里的刀丝毫不松,咬牙道:“伯母是郎君的长辈,郎君断然不能弑亲要你的命,但我不一样,我不姓谢,与你吴氏早就不对付,从嫁过去来的第一日,你便对我冷嘲热讽,毫无半分长辈应有的模样,甚至背地里同我穿小鞋,想要郎君把我休了,让我成为全凤城的笑话。你还算计郎君的钱财,指使自己的子女去问郎君讨钱,这些年你用从二房骗来的钱财,暗里置办了上百亩良田,让你的娘家人弟弟替你收租,还在惠民河周边置办了八套院子。”

大夫人心头一跳,内心的惊愕甚至一度压过了脖子上的疼痛。

温殊色下颚又一仰,指向门前的郎君,“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笑话他是个不成器的傻子,盼着他能孤独终老,把二房的家产全能卷入你口袋。后来粮食亏空,你又骂他是个败家子,活着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毫无半点用处,还不如早些超生。”

谢劭:……

这是何等的恶毒之言,一旁的闵章都后悔了,恨自己没下手。

温殊色继续道,“我和郎君破产后,你不仅没有半分支援,还克扣府上的用度,把自己剩下的饭菜送去了老夫人那……”

谢劭眉心一跳。

“老夫人吃剩下的,几位小主子吃剩下的,你又让人拿下去重新回锅,贪便宜,去外面买馊了的鸡鸭,混在汤菜里,打发院子里的仆役和丫鬟。”

大夫人被挟持后,院子里的仆役和丫鬟便都跟了出来,想要趁机搭救自己的主子。

突然见三奶奶割破了大夫人的脖子,还想冲上去解救。

结果三奶奶的话,一句比一句惊愕,竟然还说到了自己的身上,一回忆,似乎最近两月的饭菜,确实有些不对。

有几回味道不对,有人还曾问大夫人身边的碧云姑姑,碧云姑姑说是天时大,有点味道很正常。如今知道真相,有几个下人当场便犯了恶心,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

这都是她关起房门的辛秘,她怎么知道,吴氏脊背一片发寒,瞠目结舌,“你,你……”

“伯母想问我如何知道。”温殊色一笑,“我与菩萨通灵了,她什么事儿都会告诉我。”又语出惊人地道:“所以,你让人从臊水桶里捡菜叶子,做给侍卫们吃,我也知道。”

虽明白此时温殊色的用意,多半是在挑拨离间,可门前的几名侍卫,脸色到底也不太好看。

周围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番话语,简直惊天,比脖子上的刀还要让人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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