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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解完后,她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夫君是恶是善,心性如何,路人没有资格来评判,我只知道,在我眼里,郎君就是最好的。”

他并非是恶魔,他就是自己头顶上的太阳。

她说完,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指尖,拉着他的手一同放了下来,再度看向跟前的夕阳。

沉下的轮廓已经碰到了山顶,山顶端部似是一把利刃,将那颗烧火的火球,割开了一条口子,里面如岩浆一般的流光倾泄出来,倒进了丛林之中,霎时之间,大半个天际,光芒四射,金光灿烂,绚丽夺目。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落日,目光不由露出了几分痴念。

心中低念:“娘亲,你看到了吗,南国的山河,确实如您所说,很美。”

她的头还靠在他肩膀上,跟前的夕阳美景如何,他压根儿没去瞧,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看着天际的流光在她面上慢慢地变幻,她眉眼之间的美,彷佛又添了几分,让他情不自禁的朝着她慢慢靠近,当唇瓣小心翼翼地碰在她的额头上的瞬间,唇上传来的柔软感触及到了心底,那一刻的感觉,倒像是儿时得到了某种自己想要的东西,内心无比踏实和满足。

芸娘正看得入神,额头上突然被亲,很轻一下,并不重,却莫名觉得有屡屡温情,她靠在他肩膀的头,下意识往他怀里蹭了蹭。

他身子后仰,索性抬起胳膊将她搂进了怀里,手指头有意无意地捏着她的胳膊,下颚懒洋洋地垂下来,搁在了她的发丝上。

柔软的青丝,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钻入鼻尖,堵在心口的那股闷意不知不觉地已散开,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心绪也安稳了下来。

他知道她是想来哄他,倒没料到,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且还歪打正着地说到他心坎上。

最开始他娶她回来,不过是被流言逼到了份上,觉得娶了也没什么可亏的,后来几回相处,拿她和萧娘子一比,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比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她看似事事都毫不挂心,实则大智若愚,万事都看得明白。

这种感觉,相处得越久,越来越浓。

而他对她的态度,彷佛哪里也不一样了,此时他内心涌出了一股陌生的暖流,怀里的这个人,他想同她走一辈子。

既然想真心要同她过一辈子,那之前的有些打算,便要重新开始谋划。

她不能同他一样,陷入这漩涡中来,也不能像他一样,背负着不该她承受的名声。

到了江陵,他便将她交给王荆。

让她去果州。

等他查明一切,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后,他便亲自去果州将她接回来。

“好看吗。”他低声问她,目光这才抬起头,看向跟前霞光万里的天际。

山丘上突然起了一阵风,从她脸上拂过,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凉爽,在他怀里仰起头来应道,“好看。”

“好看就多看会儿。”他难得这般散漫,放松地陪着她看完整个夕阳落下。

没有了太阳光,眼前天色开始泛青,暮色落下,他轻碰了一下她胳膊,“带你去个地方。”

这荒山野林,又是黑灯瞎火的,能去哪儿。

芸娘疑惑,跟着他起身,两人从草地上起来,屁股上沾了一堆的草屑,芸娘起身后,便伸手,“扑扑”地拍了个干净。

裴安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多讲究,倒无所谓,只扯住袍摆抖了两下,伸手去牵她,芸娘却突然盯着他的屁股,“郎君,别动。”

他看着她绕到了自己的身后,伸手,“啪啪——”两下,拍在了他脊椎骨下方的臀部上,“郎君身上有草。”

裴安:......

她的动作虽不雅观,却有了几分烟火之气,这样的动作,也只是夫妻之间才能有的。

两人相识以来,对待彼此,都是尽量展现出了自己光鲜的一面,相互尊重,相互体谅,一个扮演好了夫君的角色,一个扮演好了妻子的角色,似乎都觉得对方作为自己的另一半,比想象中的要好上很多,都在用心维持好这段婚姻关系,却从未想过,两人为何一定要如此维持。

尤其是他裴安,他若不想,不过是一段婚姻,哪里需要他如此虚与委蛇。

朦胧的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裴安转过头,看向她,“好了吗。”

“好了。”芸娘替他拍完,刚立在他身侧,手便被他牵起来,快步下了山丘。

适才这一跑完,芸娘压根儿不知道队伍此时在哪儿。

他牵着她走到了马匹跟前,松了手,“一匹马就够了,你解开缰绳,它会自己去找卫铭。”

芸娘夸了一句,“那这马儿还挺灵性。”

裴安先上马,朝她递了手,“上来。”

芸娘坐上了他身前的马背,回头一望,见那马匹,当真一扬蹄子,自个儿顺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芸娘想起了母亲曾被祖母缴收的那匹马,扭着脖子回头看他,颇有些显摆地道,“我母亲之前也有一匹灵马,名叫闪电。”

他手握住缰绳,将她的半个身子揽入怀中,听了名字,问道,“跑得快?”

“嗯。”芸娘点头,“不仅跑得快,还有灵性,每回母亲带它出去,都不需要栓,一声口哨吹完,无论它在哪儿,半刻的功夫,必然会出现。”她说着,神色一转,面上露出了惋惜,又低声道,“只可惜,父亲死后,我和母亲作为武将家属,马匹这样的东西断然不能再碰,被祖母缴收之后,也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有没有个善终。”

他听出了她语气的沮丧,内心竟也觉得有些低落,不过是一匹马,她想要什么样的,他都能给她找回来,“你要喜欢,我再送你一匹。”

她没应他,突然想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愈发显摆了,“等郎君到了果州,我就去找我表哥,母亲说,我外祖父家的一片山头,全养了马匹,随便拿出一匹来,都是一等一的灵马,到时,我向表哥,多讨一匹来,送给郎君吧。”

裴安:......

她还真想喂他软饭,他一笑,声音拖长了道,“那为夫先谢过夫人了。”

她似乎完全没听出来他阴阳怪气的语气,“郎君不客气,咱们是夫妻,不讲究谢不谢的。”

他弯唇一笑,不再吱声。

她想养,就养着吧。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没告诉她,他的外祖父顾震没死。范大人临死前,既让自己去找他,想必他暗里也在谋划些什么。

如此,他活着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人共乘一马,漫步在林子之中,走过了夜幕前的那阵昏暗,待月光一升起来,银光洒落,林子里又有了光线。

芸娘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儿,两人沿着官道走了一阵,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裴安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火焰弹,点燃后,冲着星光点点的苍穹,发了出去。

火焰爆开,同烟花无异。

光亮熄灭后,没过多久,只见对面山头,也升起来了同样的焰火。

芸娘知道,他应该是同人联络。

“走吧。”裴安握住缰绳,拉了拉马头,带着她朝信号的方向奔去。山头看着近,跑起来,很费时辰,小半个时辰后才看到了前方的火光。

芸娘本以为是御史台的队伍,越走近,越觉得不像,直到听到了一声吊儿郎当的男子声音,“哟,这不是裴大人吗。”

芸娘:......

这声音她熟悉,她惊愕地抬头,便见侧方坡上的一根树桩子下,站着一位身穿蓝色粗布的公子爷。

那流里流气的模样,她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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