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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烟冉并不知道在江晖成跃进锅炉前的那一刻,他已经悔了,若有来世,他定陪在她身边,哪里都不去,就在沈家老屋里,他去沟里抓鱼,她在灶前熬汤,有他们的孩子,再养一只她喜欢的小猫,平淡幸福地过一辈子。

而江晖成也不知道沈烟冉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是,“将军,都结束了,我可以不用再爱你了。”曾经她累了时,也嫌弃过岁月太漫长,叹何时才能是个头,没想到最后让她解脱的法子,竟是死。

——愿有来生,与君再不相见。

可人哪里又有来生。

后来,宁副将找到了那张江晖成猎回来的虎皮,鲜血浸透,已被万千脚步践踏得千疮百孔。

两人终究是什么都没留下。

几上茶壶里的水,渐渐地生了凉,江沼呆呆地坐在那儿,背心似乎又生了一层汗,盯着屋外的飞雪眼前一阵恍惚,过了好久才问宁庭安,“是我父亲的骨血救了人?”

宁庭安避开了她的目光,点了头。

江沼却摇了头,“表哥可莫要诓我了,我爹娘的骨血又岂能救出几千人。”

宁庭安一时说不出话来,置于膝上的那手握成了拳,又听江沼问道,“救活百姓的不是他们的血,而是我母亲制出来的药,对吗?”

那活着出来的几千人里,总有人知道真相,知道就算没有饮了那最后一碗血汤,也活了下来,只是没人愿意去承认江晖成和沈烟冉是被他们活活地逼死的。

宁庭安身子紧绷,闭上了眼睛,“你三姨母没喝。”

江沼望着飞雪,本也没觉得伤心,可那眼眶里却无声无息地落下了两行泪水,“表哥,我想再去一趟老屋。”

宁庭安说,“好,你先好好养一日身子,明儿我带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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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庭安从江沼的院子里出来,深吸了一口长气,精神也难得恍惚了一阵,在经过王府被封起来的棚子时,冷不丁地看到个熟悉的人影,才回过神来不确定地唤了一声,“沈霜。”

沈霜回头,一身的粗布衣裳,面纱挡得她只剩下了一双眼睛露在外,若不是她开口应了一声“表哥。”宁庭安还真不敢确定是她。

宁庭安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站在那倒也没问她其他,就问,“舅舅知道吗?”

沈霜那日跟着董老爷子进了棚里,就没有再出来,“好在我也懂些皮毛,打起下手来总比府上的侍卫强,再说侍卫再多,这节骨眼上,怕也腾不出来那么多人手,芙蓉城里就咱们几个医药世家,就算将家族中所有的人都用上,也不见得够用,董伯伯今儿不用我,明儿我回沈家,也得上了那铺子里去。”

董老爷子终究是摇了摇头,“沈家这一门,不论男女,就没有出过一个懦夫。”

当年沈四姑娘去了围城救了几千人出来,也算是沈家的一个痛处,如今倒是没有一个惧怕,“你要想留下来,就替我去熬药,好好将那面纱戴好,换身衣裳,先得护好自个儿。”

沈霜都应了。

从昨儿下午到今儿,还没回屋歇息过,累了就跟着董老爷子靠在那药房的屋角,眯一会儿眼,屋里的病患一醒,就得起身去查看。

秦将军昨夜就醒了过来,沈霜手里的那碗药正是要替他送过去,听了宁庭安的话,沈霜笑了笑,“他自个儿都扎进了铺子里,哪里有资格说我。”

宁庭安便也对她温和地说了声,“自个儿小心些。”

沈霜点了头转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沈霜到了秦将军跟前也没说话,眼睛也没去看他,只将那碗搁在他手里,转身又去给另外的人端药,王府染病的不只是秦将军,短短一日这棚子里就躺了三十多人,秦将军的脸色要比昨日好了些,见沈霜出去,便对着她背影说道,“姑娘,可知今儿是何日。”

沈霜没应,再进来时便带了一本黄历给他。

秦将军愣了愣,抬头望过去,沈霜却已转过了身,董老爷子进来门口唤了她一声,“丫头,我这缺几味药,今儿你上董家跑一趟,取些过来。”

沈霜点了头。

王府每日进出的人都有规范,瘟疫一起陈温的一套规矩定的死死的,每个地方的人除了大夫,均不能出走,沈霜上了马车,倒也没敢耽搁,董家门前的情况要比王府惨重得多。

侍卫将马车停在了门前,跟着沈霜一道往董家走。

密密实实的白色布帐内,全是病患,沈霜从那布帐之间穿梭而过,那声音虽压得极低,但沈霜还是听见了,“你们可曾听说,十年前的那场瘟疫,是用沈四姑娘的血救治好的,单有那药单子没用,还得要嫡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