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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说:“应该的。”

他欠安奕的,又何止这些折腾?辜负真心的人,应该吞一千根针。

柏林是本次群展的最后一站,所有参展作品在安奕生日当天进行了晚间拍卖。

安奕的两幅作品表现相当亮眼,都超过了当初拍卖行报出的最高估价,尤其是那件三屏粉彩雪景瓷板画,当晚更是以25万美元的高价被一位意大利华裔收藏家拍得,成交价是当初最高估价的6倍。

严琛得知这个消息,心里一下空落落的。

但也只能接受。

他留在柏林再无意义,第二天便和严瑾一起飞往奥地利,严瑾有宗外贸交易要谈合同细节,严琛是她的副手。

严琛对外贸不感兴趣。

卸任艺术银行的执行总裁后,他没有回厦川继续经营他之前的娱乐公司,是因为他需要用一份截然陌生的工作迫使自己忙碌起来,从而麻痹那根一直牵绊在安奕身上的神经。

安奕知道他辞职的事,会不会觉得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做什么事都不长久,不够有耐心?

其实严琛很舍不得。

虽然当初创办艺术银行的初心并不单纯,但这是他和团队成员熬了很多个日日夜夜,和多方周旋谈判才终于推行落地的心血结晶。

他如今只是辞任CEO退居幕后,算不上真正脱离集团核心,相比于当初他不情愿让安奕做陶艺这种“脏活”,还误伤了安奕的手掌,险些断送安奕的事业,现在这些对严琛而言,连惩罚都算不上。

严琛和他姐姐在欧洲待了三个多月,回到厦川时,道旁的树木都开始叶黄飘落。

严琛还没倒完时差,就被齐文星拽上了一艘游艇。游艇上俊男靓女,音浪震天,是齐文星惯常喜欢的奢靡浮夸风。

严琛一上船,就被喷了一身彩色亮片。

“生日快乐!”齐文星大叫着,把一顶鎏金生日头冠戴在严琛头顶,“今天我们严家大少爷十八岁咯!”

严琛把那顶夸张的王冠摘下来,塞回齐文星手中,“幼稚。”

齐文星拽住他:“去哪?哥们儿今天精心给你筹备的三十岁party,你别不识好歹啊。”

严琛给他看自己的黑眼圈,“累,要睡觉。”

“船上照样可以睡,”齐文星搂着他的肩,附在他耳边笑得暧昧,“想搂一个去睡都行。”

“无聊。”严琛实在疲倦,他不想和齐文星废话,吹了蜡烛便拿了杯酒去房间里睡觉。

等他睡醒时,外面天已经黑了,一弯可怜的月牙挂在夜空,倒影在粼粼海面上,被游艇劈波斩浪的船桨随意一扫便碎掉了。

严琛走去甲板上,有人在打牌,有人在跟着音乐跳舞聊天,但这些狂欢,他一样都不想参与。

他站到栏杆边。

白色海浪就在脚下翻滚,再被漆黑的夜色吞噬。

谢南沧曾告诉他的那些话,犹如恶魔在耳边不停重复低语。

“安奕是想跳海的。”

严琛弓下腰,双臂搭在护栏上。

他难受得额间与颈侧的青筋都暴突起来。

他想嘶吼,想求救,可喉咙被双无形的手扼住,唯一能救他的人,曾一脸云淡风轻地对他说“以后就当彼此是陌生人”。

严琛下意识地想摸止疼药盒,但手没有拿稳,药盒掉下,骨碌两圈滚到一只脚边,再被主人踩住。

“你胃病还没好?”秦牧野捡起药盒看了一眼,“找的什么医生,只会开止疼药?”

严琛稍微站直一些,沉声说:“还我。”

“吃这个东西容易上瘾,你别是假装胃疼其实是在嗑药吧?”秦牧野相当认真地审视他。

严琛冷沉沉地觑他一眼,和秦牧野以前最讨厌的死样子如出一辙。

秦牧野放心了点。

他拿着药盒走到严琛身边,一边摆弄,一边说:“一晃眼,你都三十了,这几年的教训吃够了没有?”

严琛抿紧唇,望向无垠的海面。

秦牧野说:“其实我还有点怀念以前跟你不务正业、较劲斗嘴的日子,你现在悔过自新,整天帮瑾姐处理case,搞得我爸妈天天在家唠叨我,明明我也不差,但在他们眼里,你永远比我强上那么一点。”

严琛低声说:“强又有什么用。”

“是啊,有什么用,”秦牧野嗤笑,“谈个恋爱谈成你这样的,全厦川就你独一份吧。”

说着,他又叹口气:“你这样我一点都不同情你,最可怜的还是小安哥。这几年一直单着,找各种理由不谈恋爱,我看他就是很难再和人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

严琛握紧栏杆,“他……和那个人分手了吗?”

秦牧野以为他说得是谢南沧,低叹道:“我和林誉明都觉得不错,但还是没能走到一块。”

“说到底都是你害的,自我反省下吧。”

秦牧野把药盒扔给他,转身走了。

严琛低头,在瓶盖周围一圈拉出一张细长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串号码。

他看向秦牧野,秦牧野似有察觉,头也没回地扬起手,冲他竖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