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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大门,就是块玉石照壁,上刻飞禽走兽,栩栩如生。

绕过照壁,穿过四方的前院,就是燕家家主平日接人待客的大厅。

管家听闻离家出走的小姐回府了,急匆匆跑进来:“小姐您再不回来,夫人就要亲自出去找人了。”

燕飞霜心虚地眨眨眼,朝厅外张望:“爹爹呢?”

“老爷去了平川沈家,要过几日方归。”

管家向施奕和傅少御行了礼,又看向面生的萧绝。

燕飞霜介绍道:“这位是萧绝萧公子,”她刻意强调,“是傅大哥的好友,风伯你去让人把西苑收拾出来给两位贵客居住。”

傅少御颇负盛名,向来是燕府的座上宾,听闻萧绝是傅少御的好友,管家更不敢怠慢,连忙应声去了。

“表哥你们先去膳厅,我去厨房看看!”

燕飞霜转眼就跑没影了,施奕便领人穿过大厅去往后院。

恰逢四月,春阳温和无害,如水般流泻下来,将花园里抽枝吐蕊的景色洗刷得越发明媚热闹。远远望过去,新绿嫩粉交织在一起,闪着细碎银光,好看极了。

萧绝一时间看痴了。

他好不容易从那间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偷溜出来,小腿倒腾得飞快,连滚带爬,惊险避开几名仆役,这才来到了花园。

园子里的假山奇石、曲廊池桥,只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出逃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他最喜欢趴在水塘边的那块假山后,看风吹过来,花瓣扑簌簌落在水面上,特别美。

只是花粉经常飞进眼睛里,又疼又痒,很不舒服。

揉了几次都不管用,萧绝红着眼圈儿惶恐地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才小心翼翼地将眼罩摘下来放到一旁,挽起袖子探向水面。

娘亲不许他摘掉眼罩,睡觉都得戴着,若是被发现了,她会生气。

趁四下没人,他洗把脸就得赶紧再戴上。

正想着,后背忽然被狠狠踹了一脚,幼小的身体摇摇晃晃,摔进了浅浅的池塘里。

岸上传来了不怀好意的嘲笑声。

萧绝扑腾着胳膊刚从水面上冒出脑袋,又被一脚踹了回去,几次挣扎过后,岸上的人才停了这种恶作剧。

头发湿淋淋地黏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狼狈的模样又引来那人一阵大笑。

在水里泡得有点冷,萧绝抱住双臂,怯生生地问:“我、我能走了吗?我好冷,我想找娘亲。”

哪怕娘亲从不抱他,甚至都不愿看他一眼,但这种时候,他还是本能地想找到她。

被打骂一顿都行。

太冷了。

“你是哪家的小孩儿?鬼鬼祟祟在我家池子里做什么呢?”岸上的人在池边蹲下来,手里拿着一截儿树枝,戳了戳萧绝的脑门。

萧绝偏头躲开,打量了对方几眼,小声嘀咕道:“你也是小孩儿啊。”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是我家。”

“你家?那你叫什么?”燕星寒被他气笑了,树枝不停乱晃,险些戳到萧绝的眼睛。

萧绝“我”了半晌,也没有再说出别的字,岸上的人更加嚣张了。

“我什么啊?说不上来了吧?你怕是没打听清楚燕府的公子姓名,就悄悄溜到人家府里来偷东西的吧?”

“不、不是的……”萧绝赶忙摇头,本来惨白的小脸此刻憋得通红,“我……没有名字。”

院子里的人都用“那个谁”称呼他。

他虽然年纪小,但他知道那不是名字。

“你当糊弄傻子呢?你都几岁了还没有名字。”燕星寒恶狠狠地将树枝丢进水里,伸腿去踢萧绝,口中振振有词,“叫你装!也不看看你的穷酸样配不配装本少爷。”

萧绝呛了水,窒息的恐惧让他剧烈挣扎起来。

混乱中他抓住那人作恶的脚踝,一并将人拖进了水里。

真正的燕府小少爷被浸了水的锦衣华服拖累,扑腾几下就要沉底,他抱着萧绝不肯撒手。两人一块儿下沉时,发丝被水波荡开,燕星寒看到了萧绝的秘密。

他见鬼似的想要大喊,又被灌了几口池水。

后来两人被相继捞起,萧绝都还在惦记名字的事。

院子里的阿猫阿狗都有名字,为什么他没有?

他也想要名字,他不想再被人当成小偷,被人用“那个谁”称呼。

“娘亲,我、我叫什么啊?”

回答他的,是一记力道极大的耳光。

他被扇得踉跄,差点摔回水里,看到先前小心放好的眼罩,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他慌里慌张地爬过去,拽住那个女人的裙角,带着哭腔求饶:“我错了娘,我再也不敢乱跑了……”

那双胆怯的异瞳蓄满眼泪,换来的是刻入骨髓的冷漠与憎恶。

那一刻,他便明白了,自己根本不配拥有姓名。

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就连院子里的小猫小狗都不如。

因此,哪怕半年后被扫地出门,甚至被崔玉书从乱葬岗捡回不至峰,他也是个无名氏。直到——遇见那个人。

“你怎么不说话?你再不回答,我就叫你小哑巴了啊。”

“哎呀,我都缠你好几天了,小祖宗你说句话好不好?”

“小哑巴,我就要走了,咱们要很久不能见面了,你把名字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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