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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皇帝更当朝点了人即刻往于少?保府去送竹沥。

其实,朱祁钰原想自己去探望下?——毕竟他深知于谦为人,若非病的不能支撑不会告假,心?中着实有些担忧。

但一来帝王驾临臣子家,有非常繁复而折腾人的一套流程;再者,也是最要紧的一点忌讳:帝王探望病中臣子是不太吉利的,自古至今都有重臣要不行了,皇帝驾临去见最后一面的成例。

故而朱祁钰并没?有自己去。让东厂督主?金英和这两年随侍在侧的舒良一同前?去,也已经足够表态了。

何况,皇帝还当着满朝文武,让金英带去一句话,以慰于少?保病中之情。

“吾自知卿,卿勿憾也。”[1]

朝臣们:懂了。

谢谢罗通牺牲自己警示别人,以自身为代价,让他们明白了学会闭嘴的重要性。

方?才还失笑出声的王直老尚书,此时很有些感慨。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很担心?于谦来着:当然,不是担心?他的能力,是担心?他的处境,担心?他得罪人甚众,过刚易折。

与很多喜欢揽权不放的臣子不同,明明做到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之位,王直始终是个平和内省的人——哪怕在朝上论资历论官位,他都排在于谦前?面,但他常对旁人坦然道‘论起处置政事,我不如廷益。’,遇事不但不与于谦相争,还会为他打?打?辅助。[2]

其实,王老尚书年纪这么大了,过了年就想递奏疏致仕来着。

毕竟民间?有句俗语,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王直想起老英国公,也是几?年前?的八十四岁,无疾病老而终。

但今岁边关不稳,又有人趁机裹乱弹劾于谦,王老尚书心?内叹息:原以为自己又要勉励支撑一阵,起码等边关事落定再请致仕。

但现在看?来……不必了。

陛下?今日态度这般分明,他实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王直生?自洪武十二年,永乐二年中进士入仕,至今已然历经了五朝。

终于,可以安心?致仕了。

这一晚,王直老尚书写下?请致仕奏疏。

终于这一年春末离开京城归于江西老家。

帝为其加赠太保之位,赐玺书、金绮、车驾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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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姜离与王直的想法差不多。

这一日朝后,朱见深往西苑来。

小?宦官引着太子进门的路上就回道:“谈院判正在与上皇回话。”

果然,还在廊下?走着,朱见深就听到了父皇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高兴——

“……你家小?娘子已经抓过周,那茹院使给?她起名字了?”

谈物柔说起家里新得的小?侄女,语气也很柔和欢喜:“是,她一下?子就抓了药囊呢。想来这孩子将来必要从母亲学医的。”

“母亲给?起了名字,为允贤。”

谈允贤。

谈物柔又道:“只盼她在学医上的天分志向,比我强些,最好比母亲也要强。”

她不是妄自菲薄的人,谈物柔对自己有清晰的认识:她绝对算是个好大夫。但……她并不是顶尖的那种大夫。

无论什?么行业,想要到顶尖的水准,都不再只有勤奋,总要有天赋。

如今她们在太医院做院使院判,最大的缘故还是‘种牛痘术’之功。

但自牛痘术成,也十年了,种痘术已经推行到了天下?各地,

功劳簿终究会成为尘封的故纸堆。

若要让女医不成为太医院的昙花一现,她们是需要有天赋,医术超于常人的下?一代。

所?以不光是允贤,这十年来收的所?有女医,茹院使母女都精心?指导,抱以厚望。

故而,见到抓周时一下?子就抓准药囊的小?侄女,谈物柔打?心?里期望着甚至是祈祷着:这孩子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会的。你家这位小?娘子绝对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会是青史留名的名医。”

朱见深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就见父皇说出这句话的语气神色,格外?斩钉截铁。

此时还不觉怎的。

直至多年后,他下?旨令谈允贤为下?一任太医院之首院使,看?着眼前?被誉为‘女中卢扁’的杏林神医时,忽然就想起了这一日。

*

而此时,才十三岁的太子,只是进门请安行礼,送上亲手采集的竹沥。

谈物柔也起身给?太子见礼。

朱见深免礼,言行间?很是亲切:他是个记性颇佳的孩子,对年幼种痘时被茹大夫母女照看?的经历还记得些——况且人的记忆就是如此,要是从那后他再也见不到她们也罢了,但这些年常见这两位太医院女官,自然印象逐渐加深并且习以为常。

姜离接过装竹沥的水囊。

从她很多年前?将皇子公主?们都养在西苑,要的就是——在许多事上,下?任皇帝的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