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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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话放在当时的场景里,实在是很无力。场面一度冷却。
僵持了一会儿,赵天建说:“既然双方各执一词,要不搜一搜吧,这样也好还所有人一个清白。”
这话看起来温和,实际上充满机锋。
就算没搜出手机,他们也只会认为是她转移了赃物。偷没偷手机已经被盖棺定论,除非那个手机自己跳出来说出真相。
李言喻气血上涌,一步也不想退让。
她严词拒绝,高声说:“谁主张谁举证,你们要是怀疑我偷东西,就拿出证据,凭什么要我来证明自己没偷东西?我说句难听的,有没有可能是薛琪自己把手机放在家里了,或者在其他地方弄丢了?如果在我课桌里搜不出来,你们怎么说?”
她才不想陷入自证陷阱。
薛琪语气凌厉,问:“没偷你心虚什么?搜一下你会少块肉吗?”
赵天建几人纷纷附和,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在退却。
多年以后,李言喻看了个电影叫《让子弹飞》,电影里有一幕是男子被诬陷多吃了一碗凉粉,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切腹自证。
看得人汗毛倒竖。
再往后,她无意中看到网上一段话,有说是出自温斯顿·丘吉尔,有说是出自小说《反击》,总之出处不详,那段话是这么说的:“如果有人冤枉你吃了他的东西,你不要剖开自己的肚子以证清白,你应该挖出他的眼睛咽下去,让他在你的肚子里,看个清楚。”
然而,荧幕里的叙事和现实互相印证,李言喻既没勇气剖腹自证,也没能力阻止他人要求她自证,更遑论挖出别人的眼睛来反击了。
这才是无力的现实。
双方相持不下,教室里的同学多了起来。
黎帅正巧在这时候回来了,一询问完经过,他笑了,意有所指道:“别被学霸的光环骗了,别说三千多的手机了,有人以前还偷拿校外旧衣回收站的衣服呢。”
有人“咦”了一声问,“谁啊?”
“还能有谁。”黎帅讥诮地看了一眼李言喻。
“不可能吧?”赵天建故意煽风点火,很是费解的样子,“哪有人会做这种事啊!穷疯了吗?太丧心病狂了。”
黎帅言之凿凿,切中肯綮:“你们要是不信,直接去问巡逻老师,当年老师也看见了,人赃并获。只不过人家学习好,干了丑事,老师也会偏心遮掩。”
“穷没穷疯不知道哈,但是这件事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有了这么信誓旦旦的说法,人群里登时如粥如沸,有人小声议论:“穷也没什么,但是不该去偷东西,穷就有理啊,世界上那么多穷人……”
“对啊,偷回收站的旧衣服就算了,但是不该偷人家爸爸生日送的手机啊。”
“她家里是啥情况啊,是不是家庭环境很复杂啊?怎么会离谱到做这些事啊,笑死了,说出去都没人信的程度……”
“难怪总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味道,去捡那种旧衣服穿对身体也不好,流浪汉都能给回收站捐衣服。”
……
搜课桌的言论一下就成了主流,每个人都目光炯炯地望向了有前科的李言喻,期待她给点儿反应。或是发疯或是歇斯底里,崩溃大哭等等,反正总不该是那样直挺挺地站着,表情还很平静。
“你怎么说?搜你课桌也算是为你好,你最好配合点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她再说什么都是狡辩。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她觉得过得好缓慢,身体里的热度都流失干净了,她艰难地转动脖子,忽然想起自己也曾被父母、朋友如珠如宝地珍视过。
因为被好好珍视过,所以被践踏的时候,就会感觉到尤为剧烈的痛苦和难堪。小时候良好的家庭环境和现在的落差,造就了她的自尊心本就比普通人更为强烈,此刻她能为自己做的,就是绝对不要低头、不要求饶。
不知道这算不算贫穷给人生带来的副作用。
太穷酸了,眼里就只剩下捉襟见肘的窘迫,而势利眼们是会自动识别这种窘迫的,一旦被他们打上标签,他们会咀嚼你的痛苦,嘲笑你的困顿,往后就再也别想做个有尊严的人了。
虽然她从来不想自我鄙薄,可事实上,从父母离婚开始,她就像冬天的蒲扇,像拖油瓶,像垃圾,唯独不像个人。
这一刻也是。
她累得很,望向天花板,下颌线绷出清晰的线条,更衬得那瘦瘦高高的骨架形销骨立,营养不良。
说真的,即便过去多少年,李言喻回想起这一幕都觉得汗毛倒立,同学一场,真是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