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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回?就明天罢。”祁长晏说。

“这边的事已经办完, 可以回郡城了。”

嬿央点头。

点完头下一句倒是不知道该怎么问了,是啊,怎么问呢?

如何提起当年的事?

当年他为何从未提过一次让她去他那。

想着想着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 一会儿后,她就看着问他了。

听了她问的他,则是刹那停了一下。两人这时正是才刚刚进门的姿势,祁长晏骤然的一停在这一瞬里显得很突兀。

嬿央是落后他几步的,此时继续走过去。走过去嘴巴张了张似要再问, 但她其实不是想问, 她也不知道她这时嘴巴动了一下到底是想干什么, 又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可她知道随后的她大抵是什么心思, 在才微微动了下嘴角就看到他慢慢看过来的不知是沉默还是晦杂的一眼……心中也只有复杂而已。

这一刻她停了声音。

他好像也停了声音。

但停了声音的男人是已恢复了动作,他伸出手臂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这一切都在屋里静的不行的氛围里进行。

随后两人继续往里走时,似是默契一般,谁也未说话。但谁也未说话,却几乎是同时一前一后在往里走。

嬿央这回成了走在前面的那个,走在前面的她心思百转千回。心里的百转千回好像不知不觉就表现在了她的步子上,这体现在明明就在片刻前还是她走在他前面, 可这会儿眼里余光忽然一扫, 却发现他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也不是他走到了她身边,是她早前自己无知无觉就停下了, 他现在驻足于她身畔。

嬿央望过去。

望过去发现他神情里的情绪是仍似她之前出声问了的那刻,这时同样望着她的他,这个男人, 她的丈夫……他神情里一分一寸的感觉并不比她轻到哪去。

嬿央这回再次张了张嘴。

张嘴是愣愣的想,怎他好像也是一副不想再提, 又似介意的神色呢?

明明当初介意的是她啊。

神情动了动,不知是心里的晦杂驱使还是什么,竟是手掌抬了抬,想摸摸他脸上的情绪。

手指才碰到他的脸,男人的眼睛更黑了,旋即,在他脸上已经很久未见过的神色她这回竟然再次看到。

他牵了牵喉结,倒是似自嘲,又似无奈一样压着眼神深深望着她,嬿央失了声。

失声的片刻间是她的手被他骤然一收,又一拽一拥,她已靠进他怀中。腰上的手臂猛地环紧,环得似乎有些疼,但嬿央的注意力现在没有一分是在腰上的,是祁长晏拥了她后现在就在她耳畔的呼吸,还有他再次紧了似的,下巴往她脖子里收了下的动作。

嬿央这时像喉咙被堵,忽然艰难的连嗓子动一下也难一样,仅仅是手心张了又收,又再次收了又张,表达着她此时仍然有点愣愣的状态。

随后不愣了,听到他过了这么久终于有了一句话。

这一句一瞬就让人听出来声音有些沙哑。

祁长晏说:“……怎的忽然问这个?”

这事本来已经被他渐渐遗忘了。

她一提,曾经的一切一切好像连回忆都不用特地回忆一样,几乎是才想一下便一幕一幕全部重现……那几年的感觉一瞬变得熟悉极了,也让他才知道,原来这段记忆他从来不曾真的淡忘过。

没有淡忘……从来不曾有哪刻是真的淡忘了的。

嬿央失语。

“嗯?”祁长晏的眼神愈黑。

嬿央:“只是忽然想起。”

忽然想起……祁长晏眯了眯眼。

这一瞬后屋里好像又安静了,安静了不知多久,在嬿央不知是被他抱着一直只是一个姿势想动一动还是别的什么时,她的耳边再次有了声音。

“我以为你不想来。”

她之前问他的是他为何从未提过要她一起去九稽,他现在答,说以为她不想去。

这是嬿央最没想过的答案。

“最初未外任前问过你,说我若被陛下派遣外任你可会一同去。”

“你说会。”

“可之后你没来,一直没来。”

“几年都没有来。”

越说他的声音变得越淡,同时在这越变越淡的声音里,他是一再在强调他所介意的根本。

一切根源都是她不去。

嬿央忽然僵了。

祁长晏感受到了她在他这几句后骤然僵了一下的身体,他的手掌也僵了僵,但随后又动了动,他摸了摸她的背。

他的手碰上她的背时,没两下嬿央便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脸上忽然异样。抬到半空她又放下了,因为即使不摸也已经恍然,原来就在刚刚她的眼睛竟然已是被泪水打湿,滑过了她的脸。

嬿央扯唇笑了笑,无声慢慢吸一吸鼻子,把眼泪掩饰过去。可哪里能掩饰呢,在她才吸了一下时,祁长晏已忽然朝她的脸看过来。

所以还是被他看见她竟然哭了的模样。

嬿央笑不出来了,垂低了眸。祁长晏心里紧了,手掌也紧了紧她的肩,另一只手则是沉沉摩挲着,已帮她擦去眼泪。

他不擦还好,擦了嬿央的泪反而变得有点多有点凶了,闭了闭眼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擦。同时想说,没事,她只是被灰尘吹进了眼睛而已。

但真正说出口的不是这个,她轻声说得是别的,是她那段时间一直压在心里的。

“……我以为是你不想我去,你信中从未提过,甚至每回的话也很少。”

“我以为你从来不要我去。”

她去不去只是可有可无而已。

“阿娘问我,最后你回来那次可说过要我一起过去。”

“我答不出来。”

“你没提过,从来没有提过。”

嬿央哑声。

她哑声的这刻,是祁长晏滚了滚喉结,神情瞬僵。没想到她是也想过要去的,只是他这边从不开口,她不知道如何提。

他只是在沉默中一再介意,到最后冷了心,绝了念头……以致两人一次又一次几乎到要破裂的边缘,差点就给姓骆的,又或者别的有觊觎之心的人真有了钻空子的机会,祁长晏忽然凝滞了许久。

但凡,但凡他当初不僵持着早日说开了,两人也不会到这几年才有所好转,更不会平白浪费了那几年。

那时她到九稽时,两人也不会过的形同陌路。

祁长晏沉沉呼一口有些僵硬的气息,随即不由自主摸了摸嬿央的脸,哑声一句,“嗯,是我当初太倔。”

“是我不该一再不提。”

这两句,不仅仅只是想让她别哭了而已,这其中每一个字到底有多后悔只有他自己明白。嘲弄似的牵了牵神情,这抹嘲是对着曾经的自己,曾经不肯低一下头的自己。

祁长晏眼神深了深,忽而,额头一低,吻住了嬿央。嬿央唇上微烫,刹那只有他覆在上面的触感。

随着这个触感扩散的,不是此时的情浓亦或是其他什么,只是两人久久都压抑和未宣泄的晦涩,这些感觉彼此都藏了已经几年!

嬿央的泪早已渐渐收了。

随后在两人都喘了喘气却又面上平静的彼此额头相靠时,也早已没了之前忽然想流泪的那种冲动。

到底……到底当初好像都是她和他太倔了而已,哪怕有一方不是。

倒是又笑了笑,笑她和他本就是这么个性子,怎么可能忽然就不是呢。

抬眸看了看他。

看见的是他神情中复杂不明的模样,被她看到了,祁长晏顿了顿,而后亲了亲她的眼睛。

说是亲,倒更像是他抵着她额头在说话,说都过去了。

嬿央想了想,是啊,是都过去了,那些也只是过去。曾经就算再后悔,后悔谁都没开口,但也已经都过去了,那几年已经没了。

嬿央沉默了一会儿,这样互相抵靠着时她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不说话是心里还介意吗?那倒也不是,都已经说开了,知道他曾经一直是想她去的,她还介意什么呢,只是到底……还有些为那几年的时光怅然,到底是几年啊。

怎么也不算短的时间。

向他靠了靠,轻声,“那段时间好久好久。”

祁长晏抿了抿唇,晦涩嗯了一下。

这点,他没法否认,曾经也觉得那段时间太长太长。

掌心摸摸她的脖子,忽然到她的嘴边深深吻了一下,嬿央的嘴角慢慢弯了。

“以后……”这句话是她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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