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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梦见了他,”江落收回眼睛,往后一靠,静静地道,“他说他在下面很孤独……他一个人,总想让我多陪陪他。他还又一次跟我告了白,我做的梦也很奇怪,连续做了十八个梦境,每一个梦境都是跟他相处的画面。”

“我们一起完成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事。”他杀了池尤,池尤杀了他。

“一起经历了很多刺激又深刻的约会。”火烧、淹死、吊死、高空坠亡。

“有好几次,我差点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江落突然笑了笑,“在一个梦境里,我和他站在高楼上,他对我说只要跳下去就能解脱,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烦恼。”

他说完后往周围一看,愣住,“你们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恶鬼就是恶鬼,即便是池尤变成了恶鬼也是这幅德行。”卓仲秋沉声道。

葛祝皱眉道:“十八层梦,这也……”

“不就是下杀手的意思,”卓仲秋嗤笑一声,“解脱烦恼,忘掉忧愁?仍然是这一套。什么狗屎玩意,我原本以为池尤还有救,现在看起来,他已经冥顽不灵了。十八场梦,意志稍微不坚定的都他妈醒不过来了,你看那场突然起来的火,江落再晚醒一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只怕是要长睡不醒了。

卓仲秋骂骂咧咧,突然站起身,锐利目光凝视江落,“你最好清醒点。”

江落道:“我不能阻止他来找我。”

这一句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像是狡辩,一个学玄学的,在被恶鬼拉入梦中之后难道不知道破解的办法吗?这就像一个不让她早恋她偏要早恋的无知少女,一脚迈入人渣的旋涡,撒谎也不撒得专业一点。

叶寻淡淡补充道:“江落学分才三分。”

“……”

窒息的沉默感袭来。

叶寻补充道:“池尤死之后,他连一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放在心上了。让他见到池尤之后破解梦境?他能及时醒来就算不错。”

匡正摇摇头道:“这样不行。”

数道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向江落投来,闻人连试探道:“江落,你在梦里见到池尤时,你觉得快乐吗?”

江落扯起笑,“快乐,快乐极了。”

“但你们放心,我不会这么快跟他走的,”江落笑了笑,“我说过了,我会给池尤报仇,找出害死他的杀人凶手。”

“我要变强,”江落喃喃,缓缓张开手,低头看着掌心,“没有能力,就什么也做不了。”

先前逼迫他变强的紧迫感越演越烈,糅杂了江落雄雄的怒火。

江落重新攥紧了手。

他也很想让池尤尝一尝,一夜死亡十八次的滋味。

*

江落不耽误一秒,吃完饭后就和同学们去上课。

自然科学与社会研究专业的课程分了良多的种类,大体为山、医、命、卜、相。今天上午的就是符箓课。

江落在脑子里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成功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符箓课的老师是位老先生,同样穿着道袍,看起来就严肃非常,瞧着不易于接近。

江落坐在原主的位置上,桌上早已摆好了写符的材料。黄纸、红纸、毛笔、墨汁、砚台、法印。

墨汁中应当加了些驱邪除祟的药材,透着股药香味,毛笔上刻着古老的符咒雕刻,瞧着都有些年份。

人已到齐,老先生道:“今日来学习的符咒并不容易,有一半人可成老朽便心满意足,若是感觉吃力,不可强行写下去,要及时断笔自保,你们可懂?”

葛祝道:“老先生,我们懂的,您请吧。”

老先生沉心静气,嘴里念念不绝,依次将画符前的咒术念完之后,凝神放于笔尖,一气呵成在黄符上画下。

一张符箓画完之后,老先生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隐隐汗意。他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江落竟然看到符纸上方有淡色金光一闪而过,再一细看,符纸上方行文流畅漂亮,字迹仿若鲜活,潜龙伏虎,灵气淡淡从其中溢出。

江落第一次见人写符,难免会感到陌生,可神奇的是,他竟然没看几眼就记住了这道符文。

旁边的陆有一愁眉苦脸道:“这道镇压符怎么这么难,我肯定是画不出来的。”

江落转头问道:“镇压符?”

“符箓的种类多种多样,分为镇压符、请召符、医治符等,这就是道镇压符,可以驱魔镇邪。”

江落笑容加深,“有意思。”

要是能镇池尤就好了。

“有意思也没用,我们又写不出来,”陆有一叹气道,“制作符箓要行气,可一个人的气十分有限。像这样符文复杂且效用强大的符箓,绝大部分人写到一半就已用完了气,再强行写下去,只会伤了自己。”

但江落总有种他可以轻轻松松画出来的感觉,听完了陆有一的话后,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要是用完了气,强行写下去会怎么样?”

陆有一认真回答道:“大概会岔气吧。”

江落:“……”

他无语地回到座位上,提笔,凝神静气。

江落将毛笔放在黄符上方,想学着老先生的样子念咒,可是遗憾的是,他一个咒也不会念。

于是重新放下笔,打开符箓书籍,一一比对后找到了要念的咒语,他囫囵吞枣念了几遍,在学生中巡视的老先生瞧见了他这里的动静,忍不住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道:“孺子不可教也。”

葛祝侧头看了一眼江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索性上前,打算指点指点江落怎么写符。

江落正好放下了书,他念熟了咒语,正要再次拿起笔,突然想到,画符要提气,这个气又是什么东西?

坐在江落左边的外国人塞廖尔也在愁眉苦脸,抓筷子一样生疏地抓着毛笔,还把脸上糊得到处都是墨水。瞧见江落僵在桌前后,他朝着江落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心眼的笑,口音浓重地安慰道:“你还好,吗?没关系,我也不会,大家都不会。”

江落却不甘心不会。

他总要有一些手段来强大自己,来对付池尤。

像是昨晚那样毫无反抗力的经历,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强烈的怒火和不甘从心底涌起,江落深吸口气,索性不再探究如何提气,毫不犹豫落下了笔锋。

第一笔起,江落的全副身心就投入了符箓之中。这道镇压符的每一处抖笔、藏锋竟然娴熟在他心中,江落全心贯注,中间没有错乱和停顿,竟然一笔画到了尾。

但江落写完之后,就觉得不太对劲。老先生写完一张符之后都已微微冒汗,但他写完了之后却神清气爽,就像是随手画了一个图纸一般简单。

实话实说,比起图纸来,这道符文的图案还不算多难。

江落琢磨着自己这是失败了,放下笔抬头一看,葛祝却站在他的桌前,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符纸,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江、江落,”他颤颤巍巍地道,“你、你卖、卖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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