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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廖尔想了想,不确定道:“我好像休息了,又好像没有休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到晚上,我就有些害怕,我想要,一直白天。”

他抖了抖身体。

江落记起来了,塞廖尔不记得晚上走无常的事。

他沉重地拍了拍塞廖尔的肩膀,但塞廖尔这幅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他是否会猝死。

每天晚上都会被喊出去无偿兼职,瞧瞧塞廖尔,哪怕不记得,潜意识已经开始怕黑天了。

江落觉得自己得跟黑无常聊聊。

告别塞廖尔,江落回房洗了个澡。

十点钟,他们就要出发去祁家,时间定这么早,他们估计要在祁家待上一天。江落仔细洗了个干净,披着浴袍将头发吹干,将早已准备在一旁的西装拿起,一一穿在身上。

但江落将衬衫纽扣扣起时,余光一瞥,却瞥到西装外套上方放着一套西装饰品。

一对宝石红袖扣,一个宝石红的玫瑰别针,还有一对宝石红的耳钉。

江落定定看了一会儿,弯腰,黑发散落肩头,他将这些饰品拿在了手中。

这些东西极为眼熟,他曾经在池尤的身上见到过。

江落冷冷扯唇。

他出门跑步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房门上了锁,其他人进不来。

人进不来,鬼却可以。

池尤把这些东西给他,是什么意思?

江落眼尾毫无波澜地扫过这些饰品,轻巧地走到垃圾桶旁,手掌松开,红宝石的一套西装饰品就被他扔进了垃圾桶里。

毫不留情。

“东西不错,但真可惜,”他道,薄唇挑起,像高高在上的国王,漫不经心地评价道,“我讨厌被别人戴过的东西。”

江落拿起西装外套,抬步出了门。

同伴们几乎都已准备好了,清一溜的正装,即便是闻人连也脱下了长裙换上了西装,正在笑眯眯地和匡正说着话。

这种场合,陆有一没法戴帽子,他明智地戴了一顶假发,见人齐了之后,便道:“我问我爸妈借了几辆车,走吧。”

陆有一的车,当然是豪车。江落率先抢占了驾驶座,他可还没开过这么贵的车。

院长和他们一起前去,作为他们的负责人。祁家的宴会在山区别墅举行,江落他们来到山顶下时,山下已经停了一排豪车。

玄学界混出名堂的人从不缺钱,只看祁家这座别墅,连着别墅一起买下的,几乎还有整个山头。

下车后,便有祁家的人领着他们到达别墅门口。门口处,有专门的人拿着检查灯在检查请柬。

一套流程检查下来仔细又客气,他们刚一进去,不远处强忍不耐应付客人的祁野就是一愣,随即快步上前,看了一眼院长身后的同学们,先和院长问了好,“院长好。”

徐院长乐呵呵笑道:“祁野,我可有一周没见到你了。”

祁野抿抿唇,“周一的时候,我就会回校。”

徐院长点点头,将江落一行人交给了祁野,自己去找老朋友叙旧。

祁野看了看江落,“你们三个没事吧?”

江落眼中一闪,反问:“我们能有什么事?”

“你们没事最好,”祁野哼了一声,“千万别因为我没参加任务你们就受了伤,那样你们可真够废物的。”

看样子,祁野确实不知道祁家做的事。

江落笑了,“你这一周都待在家里?”

祁野点点头,烦躁从眉眼间闪过,“他们连出门都不让我出。”

说话间,有一伙人走了过来。他们也是第三关的参与者,但是最后却什么也没捞到,其中不乏六大家族的嫡传弟子。

冯厉不会来参加这种过家家般的年轻人的聚会,这些人就有些肆无忌惮,看着江落这个第一名的眼神隐隐含着敌视和嫉妒,“你就是江落,拿走了元天珠那个?”

同伴们围在江落身边,陆有一毫不客气道:“你们有什么事?”

这一群人里领头的是个麻子脸,麻子脸哼了哼,“先前比赛让你得了第一,我们不服气。明明比赛之前就没听说过你什么名气,谁知道最后跑出来了个你这个黑马,我们看了你的比赛视频,但视频里只有前两关,前两关我们勉强服气了,但第三关谁知道你是怎么破开的。哥们几个今天看到你还是心里有口怨气,想跟你再比一比。”

他们有敌意是有敌意,倒是光明磊落。江落没生气,“你想怎么比?”

麻子脸眼珠子转了转,一群人窃窃私语了好半晌,最后挺着胸膛道:“今天庆功宴,就不比那些真枪实弹的了,祁家本来就准备了很多项目等着我们玩,今天就比一比修身养性的功夫和运势眼力。”

江落眼皮一跳:“运势眼力?”

他晓得什么叫修身养性的功夫,无非是写字画画、念经画符,再不济就是弹琴作曲。

学玄学的人,要讲究“沉”和“稳”,为了锻炼他们的性子,不论是学校还是六大家,都会给他们培养些修身养性的业余爱好。

冯厉培养江落的方式就是让他一个劲的写符。

但运势?

身为一个极其倒霉的人,江落这会儿感觉不太好。

他身边的同伴显然对他的体质十分清楚,脸色俱都微妙地变了一变,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完了完了,比其他的他们可不怕,这比运势……他们还是洗洗睡吧。

祁野“啧”了一声,解释道:“庆功宴晚上才开始,让你们这么早过来是为了彼此认识,拉近拉近感情。我们家准备了很多东西,山路可以赛车,也有赛马,赌石,棋牌游戏……说是比运势,追根究底就是赌博二字。”

麻子脸不平道:“怎么能是赌博呢!就比如赛马,你眼力好,自然就能看出那匹马能赢,这就证明了你的天赋。你要是运势好,这也是实力的一种。”

祁野嗤笑一声,对江落道:“他叫李成,赌博有一手,你要和他比吗?”

麻子脸愤愤不平道:“必须比,否则这一口气真他妈咽不下去。”

江落这边的人反倒劝道:“算了算了,别比了别比了,就算你们赢了好吧?就算你们赢!”

这话一说出去,反倒惹怒了这群找事的人。人群里还有一个瘦高个,眼睛都红了,扯着嗓子要哭,“你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江落被吵得太阳穴生疼,他深呼吸一口气:“……比。”

他紧接着问:“第一关比什么?”

“比‘稳’,”麻子脸左右看看,看中了大厅侧边的一架钢琴,“就比弹琴吧,往琴键上放玻璃珠,最后看看谁留在琴键上的玻璃珠最多,就算谁赢。”

江落想要拒绝,他不会弹钢琴。

但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祁野他爸就哈哈大笑着从一旁走了过来,“这主意好,叔叔也跟着在旁边看着,正好给你们当裁判行不行?”

祁野皱眉,“爸,你——”

“哎,”祁父拍拍他的肩,“今天难得轻松,你们也不要想太多,就当交个朋友。”

说完,他看向了江落,笑着道:“江落,说起来我还和你的前师父陈皮认识呢!陈皮这些天可跟我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我记得你以前也用过这种方法练心,对不对?”

江落顿了顿,缓缓笑了起来,“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在原身的记忆中,确实这么练过钢琴,不过只是人云亦云,跟着在琴房待了几年而已,练琴时滥竽充数,混着过日子。

这样的小事,原身都不曾放在心上,陈皮又怎么会记得。

只怕祁家,已经把他的资料给查了个底朝天了。

但原身相当平庸,即便嫉妒池尤,也没有个倾诉的对象。他没有在网络上记录自己心情的习惯,最多在学校里咒骂池尤几句时被陆有一听见,江落倒不担心自己的谎话会被戳穿。

他先前还想过,如果池家想杀他,是不是因为知道他杀了池尤的缘故。但池尤和池家分明势不两立,这个想法甫一出来,就被他彻底抛在脑后。

而且仔细一想,池家和祁家,完全不像是知道是他曾用过禁术陷害池尤的样子。

祁家查得那么仔细,估计没查出什么东西,这就来试探他了。

“江落”以前那么平庸,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优秀?

性格大变、奋发向上挖掘了本来没有被发现的天赋,还能用“爱人死了大受打击”、“浪子回头”来解释。但如果原来会的钢琴现在不会了,这还怎么解释?

但江落真的觉得,就算原身在这,也弹不出来一首曲子。

不过这话祁父肯定不会相信。

祁父道:“没事,这比得是修身养性的功夫,不是来比技术,心只要够稳,就是好标准。”

话说到如此,江落就笑了笑,脑海内疯狂回忆原身小时候看过的那些曲谱和钢琴键,“那我就献丑了。”

他走向钢琴,一步接着一步,步速优雅缓慢,江落表面淡定地给自己争取着时间,但原身实在对这些需要静坐的功夫不上心,他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江落这会已经走到了钢琴前,他慢条斯理坐下,准备计划怎么合情合理地停止这场演奏。

他的手指在钢琴键上轻轻敲了几下,好像是在试音。悦耳低沉的钢琴声响起,尾音轻颤,如深海般悠远。

侍者拿来了一小瓶玻璃珠,倒在了琴键上。

甫一落下来,就有一两个玻璃珠差点儿从琴键上滚下来。江落心道,这还怎么玩?

弹琴再好的人,真能让弹珠不落?

他咳咳嗓子,正要说放弃的话,但放在琴键上的手,却突然覆上了另外一双手。

另外一双手无人看得到,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如条黏腻毒蛇一般爬到了江落的手上。手如死人般冰冷,修长的手指贴着江落的手背缓缓向前,带起一阵痒意和鸡皮疙瘩后,便暧昧地插入了江落的指缝之中。

江落的背后也贴上了一层令他感到头皮发麻的冷意。

有人在他耳边轻笑一声。

下一刻,这一双鬼手,便带着江落的手,在琴键上跳舞飞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