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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乐不可支, 麻溜走人,回主子身边请功去。

傅绫罗能出来这么早,乔安私心以为, 至少有半个时辰得是他的功劳。

宁音则凑到傅绫罗身边,吞吞吐吐问:“娘子, 您真的打算今天给王上侍……”

“宁音姐姐, 你扶我一把。”傅绫罗软着嗓音, 吸着气小声打断宁音的询问,“去花园。”

夏天雨多, 大致又要有场大雨, 乌云还未翻涌,狂风已开始肆虐, 天阴得似乎随时都能打个雷劈死谁。

可能没太阳晒, 令傅绫罗怎么都壮不起胆,被风一吹, 身子软得面条一般。

宁音满头雾水搀住她,心下一惊,“娘子, 你这是不舒服呀, 还是吓的?若你实在害怕……咳咳, 着实不必这样勉强自己,我还绣了个荷包, 你拿去送给王上也行。”

以前娘子好歹见过王上才腿软,现在还没见呢,就走不动道儿, 明显是怕得厉害了,她舍不得娘子委屈自个儿。

虽然荷包是给卫喆绣的, 也没写名字,她这阵子不好意思跟卫喆单独说话,拿来应急还是可以的。

傅绫罗没法跟宁音说,她今儿个胆子可比侍寝要滔天,她想给王上刮骨疗伤。

对阿彩她们,傅绫罗另有安排,吓死宁音,她怕自个儿走不到花园去。

于是,只能无力笑笑,“别劝了,我意已定,走吧。”

待到了后花园前面的转角,卫明已在垂花拱门下等着。

他手里捏着个不算大的窄口白玉瓶,脸上没有笑,严肃得像是要去上坟。

见到傅绫罗,卫明脸色复杂极了,“阿棠,你真想好了?我觉得……循序渐进其实也无不可。”

一路走过来,傅绫罗已经沉下气,只摇摇头,“这么多年,王上该当试过许多循序渐进的法子,可若是我,宁愿一次挖掉腐肉,否则伤口总也不能好。”

卫明心说,就你这法子,高低今日你俩不死一个,都得老天爷保佑,还谈个屁的痊愈。

可他也不知,聪明如他,怎就配合了傅绫罗匪夷所思的要求。

也许……是抱着纵容自家闺女的心态吧。

卫明在心里感叹一番老父亲的不易,郑重将白玉瓶递给傅绫罗,“喝点酒,壮壮胆,别一害怕就把阿兄供出去,给阿兄留条活路。”

傅绫罗:“……”有道理。

她接过来,仰头一口气把二两火烧云干下去,转瞬功夫就觉得腿上有劲儿了。

一旁宁音见傅绫罗身子不软了,听得胆战心惊,她开始腿软了,论胆子她还不如自家娘子。

这哪儿像是要侍寝,这活像是要上断头台。

她哆哆嗦嗦问傅绫罗:“娘,娘咧,娘,娘子,你……”

话没说完,宁音就被卫明给拖走了。

王上随时会过来,他们还是别在这里耽误阿棠发挥。

*

纪忱江本就没睡踏实,被乔安吵醒后,头一回没什么起床气。

哪怕这阵子夜夜都要在噩梦里挣扎,但今日,他不想跟人生气。

尤其乔安还喜得手舞足蹈,“王上,傅长御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嘿嘿嘿……保证您满意。”

纪忱江含笑起身洗漱,压着愉悦故作淡然问:“你见到了?”

“那哪儿能啊!”乔安立马蹦起来,赶紧否定,不过立刻又笑出来,忍不住冲主子挤眉弄眼。

“可傅长御吩咐了,叫咱们多烧热水,跟在王府里一样,您懂吧?”

纪忱江自然懂,但与乔安想象中不一样的是,王上并未露出高兴神色,反倒冷了脸。

大热天儿的,纪忱江眸底都掺了冰碴子,“她真这么说?”

乔安不明所以,干巴巴点头:“是,是啊,而且傅长御还特地吩咐,请您一个人去后花园,她说,她在假山的山洞里等您呢。”

纪忱江心底一沉,而后猛地掀起滔天巨浪,并非喜悦,是暴戾掺杂着无法自控的怒气。

傅绫罗这是打算献祭自己,好还他救命的恩情?

纪忱江压着怒火,闭了闭眼,冷声吩咐:“吩咐厨房,不必烧热水!”

乔安愣了下,“啊?”

“听不懂人话?”纪忱江冷冷看他一眼,“还是你哪只眼看我缺人侍寝?”

那招子也别要了!

乔安缩着脖子赶紧出门,弄不清为何王上这么大怒火。

要是王上不喜傅长御侍寝,何必自讨苦吃,吐到泪流满面呢?

等纪忱江到达后花园,卫明已安排铜甲卫将周围封锁,只余无边血色花海,随着大风摇曳,却安静至极。

可并非一个人都没有,十数个武婢,身穿跟傅绫罗一般无二的衣衫,都垂首站在花海中。

傅绫罗提前清出了一条小路,供人穿过花海到达假山,而不必沾染刺玫花.汁,她也怕刺激过头。

等看清那些女婢身上衣衫的样式,纪忱江趔趄了下,脸色更黑。

浑身的刺痛、反胃、恶心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阵阵幻觉,令他醒着就开始做噩梦。

他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才能勉强保持镇定。

能若无其事朝假山走,全凭着一股子想要弄死傅绫罗的怒火支撑,让脚步不至于太踉跄。

可走到近前,阿彩却伸手取出一个铜炉递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王上,这是傅长御给您准备的。”

纪忱江全凭毅力接过铜炉,那份暖意,令他像是曾经被太阳炙烤一般难受。

‘咔嚓’一声,他直接将带着余温的铜炉捏碎,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往里走。

感谢他已经折磨了自己二十多天,比平时虚弱的多,叫他忍住了杀戮的冲动。

而且,幻觉也不肯放过他。

一时间,是那男人带着恶意和恶心动静的声音——

“柔儿,屁股抬高一点,都给你,再给我生个孩子怎么样?”

“……若当初我与你一起入府,还有那姓纪的什么事儿,说不准江儿就是我儿了。”

“等他死了,江儿就得管我叫阿爹了吧?哈哈哈……”

一时间,又是齐旼柔胡混完,衣裳都没换,身穿玛瑙色轻纱褙子和浅粉色襦裙,带着恶心的味道抱着他哭——

“呜呜呜,江儿原谅母妃好不好?我只是情不自禁而已,是你父王强迫了我,我当初也不愿意嫁过来啊。”

“你父王病着,若是知道我跟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定会伤了身子,江儿你最懂事了,对不对?”

恶心的动静和夹杂着喘息的调?笑声,还有父王吐血的声音,折磨着纪忱江的神经,他额角和脖颈的青筋勃发似乎随时都能大开杀戒。

纪忱江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到达假山的,直到一声明显颤抖却轻软的声音响起——

“长舟,纪长舟,你不是江儿,你的字,来自‘长舟截巨浪,平舆登峻趾’,无论多艰难的巨浪和险峰,你都能踏破。”

纪忱江靠在洞口,压着想要碎掉整个山洞的暴戾,面色冷冽如冬,一言不发。

“纪长舟,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为你准备了一份我亲手做的礼物。”

傅绫罗一声声唤着,将自己藏在离洞口四尺之外的角落里,只一盏琉璃灯映着她醉红的面颊。

“你过来,我告诉你,我为何叫阿棠,好吗?”

纪忱江缓了缓神,他曾经对自己更狠的时候也有,这病症已经伴随他快二十年,凭着强大的掌控,凌乱的幻觉很快就被他撵出脑海。

与此同时,他心底的怒火却渐渐攀高,他第一次没有遮掩自己的性子,面上再无温和,只有冷漠和锐利。

他一步步行至傅绫罗面前,毫不意外她也是同样的装扮,这让纪忱江眸底的讽刺更甚。

“你是打算穿着这身衣裳,让我要了你?”纪忱江并不靠太近,只冷冷看着傅绫罗,沙哑着嗓子冷笑。

“你是觉得,旧景重现,我代替了那个奸夫的位置,与自己的母亲不.伦,就能再不受困扰?”

纪忱江冷嗤了声,居高临下冷睨缩在角落里的窈窕身影,“傅绫罗,你以为你是谁?”

傅绫罗并不意外纪忱江此刻的怒气,喝了火烧云,她胆子稍微大了点,加之看不太清纪忱江的神色,她才敢继续说话。

只是嗓音怎么都无法太平静,“王上不必如此侮辱自己,我今日不为侍寝,我只想跟王上讲个故事,为王上庆贺生辰。”

“你的庆贺,就是想恶心死我?”纪忱江再忍不住怒火,上前几步,压制着傅绫罗的身影,嗓子眼再堵不住怒火滔天带来的恶意。

“还是你笃定,我必定会撕碎你的衣裳,好叫你能用自己的身子还了我的救命之恩,不欠我的,就能无所顾忌的逃离我身边?”

他目光自上而下打量傅绫罗,一寸寸从她光洁白皙的额头,鼻尖,唇角往下,用眼神撕碎一切。

“那你打错了算盘,我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你!”

下一瞬,他的冷刺和傅绫罗的甜软重叠到一起。

“你当本王的救命之恩这般不值钱?”

“阿棠知道王上不会伤我。”

话说完,外头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山洞里却突然陷入窒息的安静中。

听到傅绫罗笃定的话,看她紧张到颤抖的身子,纪忱江狠狠闭了闭眼,第一次为自己的混蛋而后悔。

傅绫罗也听到了纪忱江的话,她心想,自己本该伤心的,只是眼下顾不上。

明明纪忱江一分一毫都没有碰到她,可她感觉比避火册子里最过分的翻滚还要难受。

他灼热的呼吸离她额头超不过一寸,像在狂野地亲吻着她不堪揉.搓的皮肤,让她整张脸都涨红起来。

曾让荷花遭受重击的臂膀,就撑在她脸颊两侧,剧烈喘.息的胸月堂稍稍用力,大概就能压她脸上。

衣衫已然缠绕,只肌肤未曾碰触,摩擦一触即发。

他的脚尖微微向外,与她绣鞋相对,好像连脚趾都纠缠到了一起,令她蜷缩着无法站稳,只想软软滑落。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哆哆嗦嗦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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