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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吹够了, 魏湛在天光大亮之前带着谢韵回了云华山的皇家营帐中。

两人几乎都是彻夜未睡,魏湛一路风尘扑面,进了营帐之后只是洗了把脸就精神奕奕, 看不出一丝疲惫。

反观谢韵满脸困意, 倒在榻上就起不来了, 眼皮子都睁不开,整个人恹恹的, 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魏湛用温水给谢韵擦脸擦手, 给她整理好衣裳, 安置在床上,掖好被子。

“你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再出去, 不出去也成, 今日还有围猎, 我得出去看着朝臣们上马,就不在营帐里陪你了。”魏湛轻抚她的面庞,声音温柔缓慢,眼中鲜少流露出这样明显不遮掩的柔情。

她是个要强的人,极少在他面前展现出脆弱迷茫的一面,这还是第一次...魏湛知道谢韵的心很硬,很难动心,他只感受过谢韵的喜欢,从未感受到依赖。

但今日, 他在梨西镇山坡上抱着谢韵的时候, 他感受到了她的依赖和信任。

“嗯, 知道了。”谢韵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小声回了一句, 然后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没办法,她是真困啊!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时常在白日里就困得睁不开眼,一身疲惫困倦,身上的精神头都像是被附着在身上的吸血虫抽走了一样。

魏湛不再闹她,起身走出了营帐。

狩猎台上的朝臣们已经翘首以待了,各个整装待发,手中牵着烈马缰绳。

天子与谢韵连夜出营,彻夜未归,直到天亮时分才回来,秋猎中临时下山,这不合往年狩猎的规矩,但谁让天子参与其中,天子本身就是规矩,大臣们知道这不合适,但毕竟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故而没有言官文臣计较这个。

女眷们今日也从营帐里走了出来,站在台子边上围观男子们上马进林,这其中也有许多位会骑马射箭的女儿家参与其中。

武将家的贵女们身手都不错,有特意训练过这些,因着新帝对今年狩猎的规矩约束不严,所以姑娘们都兴致勃勃,在侍卫们的护卫下进了林子里。

昭意也上马进了林子,她前几日被陛下调到了恒王魏泽身边做暗卫,现在已经不在谢韵身边守着了,魏泽进了林子打猎,她作为暗卫,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养尊处优的亲王没有那么好的身手,魏泽狩猎的成果如昭意所料,他就是个清俊文人,哪里猎得到什么好的猎物,猎个兔子都费劲,还得她在后面补上一箭。

昭意面无表情射出一箭,将魏泽猎住的兔子给钉在了地上,她是实在看不过眼,想着他毕竟是个亲王,别回去的时候面上太难看,所以才出手相助。

谁知魏泽压根没有感激之心,还回头不善地瞪了她一眼,那表情颇为咬牙切齿,好像她将他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似的。

昭意丝毫不在意这位难伺候的王爷是什么脸色,她神情冷静,迎着魏泽气鼓鼓地表情,下马将地上的兔子捡起来,挂在了他的马上。

说了一句“殿下收好”,然后神情自若地回了自己的马上。

魏泽语塞,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他压根就没有猎什么兔子的想法,就是路上看见了,射了两箭想将兔子吓回窝里罢了,谁知道她手这么快,还射得这么准...

他们之间,主子没有主子的威严,下属也没啥尊重,鼻孔都要朝天上了,说话办事完全逆着他来,完全看不懂人的眼色,脑袋里好像只长了一根筋,转不过弯来。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眼里暗藏的不屑和嘲讽,他又不瞎。

这个暗卫...真的是皇家暗卫处训练出来的?暗卫处选的人不太行,改天得和魏湛说说这事,让凌晔好好筛选一下苗子。

话说,这个女暗卫跟在魏湛身边这么久,魏湛就没被她气到无语过么?居然还让她跟在谢韵身边当差。

魏湛不知道的是,魏湛当然被昭意气到头疼过,一度想换了这个直脑筋的女暗卫,但最终妥协于昭意的绝世武功下,看在身手好又是女子,方便跟在谢韵身边保护的份上,他才一直留下了昭意。

林中无所事事地晃悠了两个时辰,魏泽拎着他唯一的猎物准备打道回府。谁知半路上碰见了林储洌,抵不过林储洌热情相邀,魏泽又陪着林储洌在林中了晃悠一圈,待两人回去时,一大半的人已经回来了。

魏泽和林储洌一同归来,好多朝臣都多看了两眼,他看了眼身边笑意融融的林储洌,再看看主位上凝视这边的帝王,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和林储洌之间的距离。

他先是回营帐换了身衣裳,然后去谢韵营帐去寻谢韵,想着说一下进献舞女入宫的事情。

不是他有意反悔,不顾谢韵的意愿将那个美人送进宫,实在是形势所迫,加上林储洌有意暗示尚宫局有暗桩相助,能顺利送美人到陛下面前露脸,看林储洌的态度,明显是已经安排好了,他不送说不过去。

而且魏泽也想知道林储洌在宫中都安排了多少人手,势力渗透进来多少,这才将计就计。

谢韵不在她自己的营中,魏泽没寻到人,大概猜到了她人在哪里,想着这里人多嘴杂,到底不是说事情的地方,他也就放下了解释的想法,等回了盛阳再寻机会说吧。

几日的秋猎匆匆而过,眨眼就到了拔营下山的时候。从云华山的安营地到云华行宫中不过一两个时辰,待围猎宴过后,队伍就可以返回盛阳城了。

队伍在后面缓慢行进,帝王却带着一队轻骑率先跑出了云华山。

凌晔带着侍卫们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在最前面策马奔腾的是魏湛和霍修竹两人。

“都跑远了,你不追上去看看,霍修竹对你向来有些意见,你就不怕他在陛下面前说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元娘坐在一批温顺的马儿上面,跟在凌晔的侍卫队后面,对旁边的谢韵眨眨眼睛说道。

“挑拨离间?”谢韵同样慢慢悠悠地坐在马上,闻言轻巧地挑眉,“他也有挑拨离间的脑子?就算他抓到我什么把柄,霍修竹定然得当着你我的面对魏湛告状,他总想着当你的面下我脸面,生怕你还挂念这我。”

其实当着心爱女人的面揪情敌错处是得不到青睐的,只会让两人关系越来越糟,但霍修竹的脑子都转化成蛮力了,长得高大威猛,脑袋里却没什么心机谋略,是个直脑筋的人。

元霜枝羞涩一笑,眉眼弯弯地望着前方,“他就是个没什么墨水的粗人,虽然生在高门世家,但着实没有心眼。”

她表面上是在说霍修竹傻,但实则是在谢韵面前维护他。

“呦,从前你可不会这样说。”

“那我会怎样说?”

谢韵揶揄地看着她,继续道:“从前我若是说起他什么,你只会转移话题,避而不谈,要么就是顺着我说话,骂得比我还很,才不会为他开脱。”

“我哪有为他开脱什么,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元霜枝笑着抿唇,然后娇蛮地瞥了谢韵一眼,语气不满,“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霍修竹养着我,我自然为他开脱些,不像是我从前的主君,女人都被抢走一年了,压根就想过将人要回来!”

她话里话外说的自然是谢韵,在外人眼里,她怎么说也是谢韵名正言顺纳进府中的妾室,是谢韵的人,但自从霍修竹将她安置到自己府上之后,谢韵就没提出过什么反对意见,就是嘴上威胁一下霍修竹要将人带走,但其实从没有付出过行动,压根没有真的将她要回来的意思。

“我是怕连累了你。”谢韵之前也不知道魏湛是什么个意思,拿不准自己能活几天,怎么还敢将元娘要回到身边,而且就算她去要人了,以霍修竹那蛮狠性子,估计也是不会将人还给她的,除非能让魏湛帮忙。

元霜枝不爱听谢韵说“连累”两个字,好像他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一样。她不开心地瘪嘴,不再说话了。

没一会,谢韵再度张口,问起了元霜枝和霍修竹之间的婚事。

他们两人现在这样没名没分地住在一起,在外人眼里,元娘差不多就是霍修竹养的妾室,莫得正经名分。

谢韵自己不在乎名分,但她想要元娘过得好,元娘若是与霍修竹不分开,必然是要有正经名分的,元家已经没落,霍修竹若是让元娘做妾,然后另娶高门贵女做正室夫人,必然会让元娘在后院受尽委屈。

霍修竹若真是这样做,那她就必须要将元娘带出来了。

提到名分的事,元霜枝的情绪明显落了下来,看上去有些难言,“他跟我说了成婚的打算,但是有些难。”

谢韵想到霍家两代都先把女儿送到帝王身边稳固家族势力的事情,立马开口问:“是霍家不许?”

“嗯。”元霜枝轻轻地点了下头,缓缓道:“霍家不允他娶我,他和家里闹得很僵,已经搬到了我住的那处别院里长住,霍家说,他若是执意娶我,就要另外请封清远伯世子之位,将世子的位置给他二弟,不要他这个长子了。”

元霜枝曾与霍修竹有过婚约,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她是嫁过人的落魄世家女,而霍修竹是天子近臣,官拜三品大将,身份一个天一个地,不可同日而语。

清远伯府霍家依靠着与皇家通婚,已经凭借外戚的名头荣华了好几代,自然是不肯让家中长子娶一个家族没落了的女子,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谢韵曾经的妾室,身份并不清白。

“就算嫁与寻常人家,也不能入霍家这样一个吃人的地方为妾,霍修竹本身自有能力,也得陛下重视,他就算脱离了霍家,也能凭借自己闯出一番成就,霍家既然不同意,那便僵持着吧,选择在霍修竹手上,他若是真心对你,你放心嫁就行,若他舍不得霍家的世子之位,那...”

元霜枝认真点头,“阿韵,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成算的。”

前方快速奔腾的马蹄声响起,谢韵抬头往前望去,果然在远处看到了魏湛和霍修竹的身影。

元娘与霍修竹的困境说到底,就是元娘的身份不够高,背后没有为之撑腰的人,她现在虽然挂着少师的名头,但是并没有实际权力,世家们看在魏湛的偏宠上不敢得罪她,但她现在这样不足以给元娘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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