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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氏早就通过具二太太的关系把自家侄儿舒兆中送了来读书,这孩子家境本就一般,来了郑家之后,却染上富贵习性,别人上青楼,他也跟着挥霍,如今肚子里学问没学多少,反正是混日子。

只听旁边的人对舒兆中道:“完了,这下算是完蛋了,我是好不容易托了关系才进来的,若是考的太差,家里人肯定骂死我了。”

舒兆中看了他一眼,这人他倒是认得,和自己一样,也是郑家姻亲。

能够来郑家附学,是莫大的荣誉,且不说郑家千年名族,就说如今郑家出仕者许多,还有郑家的塾师都有不少致仕官员,有功名的举子监生,不同于其他地方。

舒兆中看着他纤细的身体,先在心里骂了一声兔儿爷,复而又道:“你家可不一般,你家是榕二太太的亲戚,你和杨澜关系可不一般,你肯定是可以留下来的。”

这杨澜是具二太太的侄儿,弘农杨氏也是名族,只是好龙阳之好,而榕二太太又和宗房关系很好,所以舒兆中很嫉妒,觉得他是白担心了。

“你,你说什么?”那人结结巴巴的。

郑灏站起来负手砍了下面一眼:“若有喧哗者,直接赶出去,不许再考。”

原本郑灏性子其实是有点像郑夫人的,做事喜欢考虑前因后果,但是和丽姝在一起后,他

发现自己的脾气都变差了。咳咳,也不能说变差了,就是非常有勇气能去改变一些事情了,反正做了总比不做好。

钟声一响,郑灏亲自在场监考,并当场批阅。

考场上正在紧张的考着,丽姝依旧在看着陈年账册,几十年的帐簿要找到头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她不气馁。

腊梅端了菊花枸杞茶过来:“大奶奶,您要的茶送来了。”

丽姝这才喝几口茶,歇歇眼睛。

“我听说大爷要考较族学的那些学子们?”丽姝问起。

听雪笑道:“正是呢,为了防止他们作弊,咱们大爷还要亲自考较呢。”

丽姝感慨:“女孩子们都很珍惜读书的机会,没几个胡闹的,二奶奶还同我说,除了极其娇气的小姑娘,个个都好早就读书。这些男孩子们从小就有家里供着,反而不珍惜。”

谭氏也的确过的很开心,她以前的生活就是争宠维持体面多攒银钱,出去时才能体现她的地位。现在呢,她是女先生,每日教孩子们的时光很快乐。

小孩子是非常直白的,她们有时候会不可理喻的哭闹,但可能一颗糖就让她们安静下来,天天喊你谭先生。

每次她们乖乖读书的时候,谭氏就觉得无比的喜悦。

连郑清都觉得她变了许多:“你不怕孩子们吵闹吗?”

“还好,我每次说什么她们都听,而且大嫂还给我月俸给我禄米,我做什么不干呢?”谭氏倒是很怕郑清要她别做了。

甚至因为最近教书,她对王氏都突然没了什么仇恨。

说起来她比自己可怜多了,就是有钱又如何,碰上六老太太那样的人也是够她受的了,还有郑泽,她在大嫂那里听了一嘴,说郑泽收受不少富家子弟的银钱,把族学弄的乌烟瘴气。

千般万般算计又如何,到头来还是孝敬太婆婆,原本郑泽好好地官,听说也是被罢官在家,根本起复不了,在哪儿上级考评都不好,选派的也是很差的官,王氏的日子恐怕还没嫁个同样的商户之家好过。

郑清笑道:“大哥也让我管族学,说让我做到名字中的‘清’字,我又没有功名,我倒是羡慕你,大嫂直接让你走马上任了。”

谭氏看着丈夫,她知晓郑清如

今身体恢复如常,也有个六品的闲官恩荫,但是总归是个大老爷们,无所事事,总归不好。

管着族学,倒是不错,但是……

她担心道:“我听说族学乌烟瘴气的,你可别被气倒。那些人可是很不好伺候的,我看大哥都被气到了。”

郑清却玩味一笑:“我大哥是做大事的人,那些宵小就让我来对付了,正好我闲来无事,咱们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哥大嫂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也该回报一二。”

谭氏很清楚自己的丈夫,别看人家都说他是个病秧子,可论及心智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比得上的。但她想郑清也该出来,一来打发光阴,二来也的确要帮帮大哥大嫂,她进门以来,无论如何大哥大嫂对他们夫妻很好。

午饭用完时,考场上有的运笔如飞,下笔如有神,这让郑灏还微微有些满意。但更多的是想偷看,要不就抓耳挠腮。

有一位青衫学子,身上的青衫都快洗的发白了,但却是第一个交卷。

郑灏看了他的学问,却是一笔好字,再看他的文章,虽然稚嫩,但也难得了。

“学生许珩请状元公批阅。”

“你的字迹工整,言之有物,今年九月直接过来读书。”

许珩欣喜若狂,他没什么银钱,他是郑泽原配的侄子,许家早已败落,郑泽也早娶。束脩还是郑泽悄悄替他出的,还怕现在的王氏知晓,因此许珩非常懂事,从来不多要任何东西。他今日一见郑灏,只觉得他不愧是名满天下的郑状元,仪表堂堂,为人公允,学识渊博,出题非常有水准。

但是他囊中羞涩,又显得穷酸,平日在郑家族学时独来独往的,人缘也不好,甚至比起郑家族里的那些从容的锦袍公子逊色许多,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录了。

众人见许珩这等穷酸都被录了,有郑氏子弟也起身交卷,郑灏看了文章一眼,写的不错,他又问起:“你是哪房的?”

“侄儿是五房行六的郑邈。”

“好好好,风度翩翩,文字清雅,你也被录取了。”郑灏笑道。

郑邈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可是郑氏子弟,虽说他父母早亡,养在伯父家中,衣食住行样样不缺,伯父还是一省学政。但是五房儿子多,轮到他不知道何时?

这些寒家子弟见他们这些士族子弟外表风光,却不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烦恼呢,他其实是一年前就听说宗房一家要回来,才从书院回来的,能得郑状元点评几句,比别的夫子都好。而且也是进身之阶,什么叫青云路,此处就是青云路。

郑灏也有意培养郑氏子弟,对于郑邈这样的青年才子也是巴不得越多越好。

但也有外面的豪富之家的商人少爷,写的文章狗屁不通,当场被郑灏呵斥退学,郑泽因为收了人家的敬贽,还站起来帮忙说话。

郑灏却道:“泽四哥,当初家祖上就说,科举是寒门学子唯一的出路。这等不学无术,扰乱郑家之徒,怎么能留下呢?”他很同情郑泽因为祖母的豪奢,不停的要赚钱养他祖母,以至于他自己的衣裳还浆洗的发白,六老太太却是浑身上等的绫罗绸缎,燕窝都当漱口水的。可不能因为你愚孝,所有人就得为你让路。

郑泽长吁短叹,因为赶走这个人,人家可是出手了两百两啊,他就得退回去,他从哪儿退钱回去啊?早就把钱给祖母了。

见状,郑灏硬下心肠,不理会郑泽。

过了一会儿,他批阅后又当堂让舒氏的侄子舒兆中离开,比起之前默默拭泪的学子。舒兆中却“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开始苦苦哀求:“求郑大人别赶我回家啊,我祖父母早已去世,家中不过一间旧屋,每逢下雨还漏水,这些年学生日日在冰天雪地里读书,只是学生力有未逮啊……”

舒兆中的说辞让有位老实的塾师道:“灏大爷,这所谓有教无类,这位舒姓学子既然如此清贫还这般好学,不如收入我的门下,日后好好调教就是。”

郑灏则冷凝道:“三哥,你看他眼圈青黑,手指有茧,是个既赌又喜爱逛青楼的人。”判断谁擅长赌博看手指,还是丽姝告诉他的,当然,在来之前他也摸过底。

“这人被追债之后,就往我们郑家一跑,旁人畏惧我郑家就不敢再过来了。”

舒兆中没想到郑灏了解的这么清楚,他又哭着向那位方才替他说话的先生道:“老先生,是我爹好赌,他非带我去才染上的,但学生已经痛改前非了,学生给您二位磕头了。佛说,放下屠刀立即成佛,请您二位收留我吧。”

这舒兆中对自己也狠,真的开始磕头,头都磕破血了。

所有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未免觉得郑灏有些不近人情了,顿时,大家都用哀求的眼光看着郑灏,希望他能法外留有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