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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下琢磨了一会儿,也开始这样自称:“煜儿有一事,想请教皇父。”

萧复看向他:“你说。”

大殿下脸皮薄红:“煜儿每次拉弓,左右手皆可,左手准头更好,右手力道更足,煜儿不晓得单练那只手更好,皇父方才看了,可否给煜儿,一点指教?”

登时三殿下看大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萧复想了想:“用左手,准头是天生的,力道可以练。”

“多谢皇父,煜儿明白了。”

萧复没有跟三个皇子相处太久,便让他们去给文泰帝守灵了。

表面的风平浪静,并不能掩盖王朝的帝王驾崩。看这四个孩子里,唯一将孝衣穿得规规矩矩的,反而是老三。

这会儿热了,也没有摘孝巾。

先前萧复说过,喜欢孝顺的孩子,似乎只有他听进去了。

四殿下天真如一张白纸,根本不明白父皇驾崩意味着什么,也就不存在伤心。只是迷惘地问了萧复一句:“皇父,煴儿的父皇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是,父皇走了,”萧复低头看着小殿下,“以后皇父给你做爹。”

四殿下说:“那皇父岂不是要纳我的母妃为妃了?我母妃很漂亮的。”

萧复当即敲了把他的脑袋,低声道:“皇父心里有人了,不娶其他人。你这些话,是听宫人嚼舌根说的?”

“嗯,我听宫人们说的,说皇父一把年纪,还没有娶妻生子,后宫娘娘年轻貌美,许是可以另谋出路。”

萧复没有吱声,只是给了梁洪一个眼神。

梁公公马上领悟,这些乱嚼舌根的,先帝还尸骨未寒,都开始编排这些东西了!该死!

末了,萧复又回了昌国公府,这事一出,他还没回去过,他爹娘几次派人来找过他,萧复都选择有空闲就去看他的林郎,哪有空管爹娘。

这会儿一回昌国公府,就被他爹带进书房,关上了门。

颤着手指训斥他:“你真是胆大妄为!”

“爹,是长姐封我做摄政王的,你以为我想做啊?这都几十个时辰了,儿子统共才睡了三个时辰不到,你当我自己想这样么?”

昌国公知道他不想,萧复若是想谋权篡位,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也不会耐得住寂寞,在关内那种地方待七年了。

一听儿子许久没睡觉,现在看他,果真眼底一片疲惫之色,什么斥责都说不出口了。

“……罢了,你且知,这是一趟浑水,你沾了,你便要知晓后果。身旁要带好护卫,任你武功高强,也要提防身边人,吃的喝的,全要三十二分注意!你身边人手可够,我再派几个心腹给你使唤。”

“够了,我身边三个高手呢。”萧复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等我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那你喝口汤,你娘给你熬的!”

“好。”萧复喝了汤,和明华郡主促膝长谈一番,实在没撑住回船上,就在昌国公府歇下了。

一闭眼,就睡得沉了,外衣都没脱。明华郡主喊来小厮给萧复宽衣,不知是认错了谁,喊了声林郎。

林子葵没等到照凌回来,也只好去睡了。

越是相处,林子葵便越是有一种、萧照凌这人他抓不住的感觉。

七日后。

文泰帝的灵柩还放在宫里,没有下葬。

太常寺卿择了下葬时辰,就在三日后。

皇帝驾崩,国之哀痛,储君之事不能再拖了。

萧复让梁洪带路,在皇宫里越走越偏,道路越来越窄,宫婢越来越少。

疏于打理的皇宫角落,荒凉得紧,这冷宫便是如此,多少人死在冷宫无人问津,尸骨都臭了。

萧复走到冷宫外面了,天气转暖,二殿下穿着一件脏兮兮的、不合身的长衫,小小的身影在屋檐下借光看书,头上戴着一条白色的布,不是专门的孝巾,更像是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白布。

冷宫落叶萧瑟,一个太监都没有。

萧复瞧见他脸上有青紫,怕是挨过打,所幸不是隆冬日,不然怕是冻死了。

萧复没站多久就离开了。

慈宁宫。

萧太后近日伤心欲绝,嘴唇发白气色憔悴。

勉强在萧复勉强坐直了:“立储一事,不能再拖了,要尽快选出新君,铎儿还在时,我与他说过此事,那时,他对老二是满意的,徐氏将孩子教得不错,我瞧着老大,老三,也都是不错的。”老四自然是最次选择,萧太后可不想天下人非议萧复“贪孩童以久其政,抑明贤以专其威”。

萧复说:“近日观察,我也正有此意。”

萧太后:“老大还是老三?你可,可曾给他通过信?”

知道他说的是太上皇,萧复说:“信我让人带去了,写了一个字给我,‘仁’,他想要的,是仁君。”

宇文铎便是教得坏了,所以不仁。

当年萧复也没看出这点,那会儿宇文铎还是九皇子,没有登基,对萧复那叫一个毕恭毕敬,谦虚谨慎。

年纪都小,换做太上皇,萧复想他兴许会选老三。

萧复说:“让二殿下做新帝吧。”

萧太后惊诧:“老二,你要选老二?”

萧复点头:“一个太过仁慈的幼帝,会让底下人起异心。二殿下母家势力已经彻底倒台,他能依靠的只有我。”

萧太后摇头:“我不同意,萧复,你就不怕老二他长大成年,起了反抗之心,利用宦官势力除掉你?”

“长姐,”萧复心平气和,“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再者,待他成年后,能独自治理国家,我便将权力全部让与他。”

而且他忙着呢,这几天忙成这样,都没见心上人几面。

萧复压根没空理朝政,这二殿下只需要调教一下,就是一位优秀的帝王人选,大殿下三殿下也尚可,但恐怕会浪费他太多时间。

萧复哪来的时间,他赶着嫁人呢。

说服了萧太后,萧复派人去了冷宫,把瘦削了一大圈的二殿下接来了。

饶是站不稳了,还是向他行了完整的大礼。

“儿臣,拜见皇父。”宇文煊跪伏在地上,萧复走到他面前,宇文煊埋头看见了摄政王黑色的鞋靴。

“煊儿吃苦了。”那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竟然蹲下来,用手帕给他轻轻擦脸上的脏污。多少日了,他几乎没有吃喝,自己去打水,被人推进了井里,险些就死了,爬起来却又挨了打,都说他是罪人,谋逆害了父皇。

他是弃子,他罪该万死,连最低劣的太监都能随便给他一脚。

宇文煊眼底湿润,止不住地颤抖,仰头看见摄政王俊美但锋锐的脸庞:“皇父,儿臣不苦。儿臣有罪。”

萧复不置可否,问他:“煊儿想坐龙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