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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肖府。

陈元庆得了萧侯爷的令,去查了这位户部主事肖簧肖大人的生平事迹,发现他是薛丞相的人,得薛相一手提拔,短短三年,肖簧从凤台县县令,升到京城正六品官员。别看七品和六品差的不远,可一个是京官,一个是地方芝麻官,天差地别。

细看肖簧办的差事,做事细致有条理,是个可用之人。

至于肖簧家中二姑娘的信息,就更少了。

元庆只查到这位肖二姑娘名叫肖婷,闺名巧巧,二十岁还未嫁人,今日元庆潜进肖府,便见有两个年轻男子前来拜谒肖簧。

一个一表人才,瞧着不到三十岁,乃是内阁建极殿大学士唐孟扬,正五品衔,掌管奉陈规诲,点检题奏,票拟批答等。

另一人年轻些,也是一身白衣,仪表堂堂,嘴角有一颗痣,亦步亦趋地跟在唐孟扬身后。

肖簧满面春风地迎他入内:“唐大人啊,快快请进。不知这位是?”

唐大人介绍道:“这是国子丞文晟礼文大人。”

肖簧立刻拜道:“原来是文大人,久仰久仰!请进!”

国子丞,从六品,如此年轻的国子丞!前途无量,肖簧自当善气迎人。

原本只是官员间稀松平常的拜谒,元庆也只是随意看看,不一会儿,便看见那国子丞文晟礼,假借解手,去了后宅,又鬼鬼祟祟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元庆倒挂在树上偷看,是一张手绘地图。

文晟礼有些紧张,好似在找东西,找了一会儿,瞄见湖心亭站着的一个姑娘,他眼睛一亮,快步走得近了,整理发冠,仰头开始对着梅花吟诗作对。

那姑娘,也就是肖家二姑娘,闻声望去。

“那是谁?这样好的才华。”

文晟礼被打断,假装扭头去,当即躬身道歉:“在下是来府上拜谒肖大人的,见肖府这梅花开得正好,不由得诗兴大发,无意冲撞了姑娘,惭愧!还请姑娘莫怪。”

“那你还不出去!”肖婷羞恼地半遮住脸,文晟礼偷偷抬眼去瞧,视线变得有些直勾勾的。

肖婷瞥他一眼,文晟礼则是暗自一笑:“在下失礼了,姑娘,改日定来府上赔罪。”

旋即,文晟礼将怀中折扇故意落下,接着脚步匆匆地离开。

肖姑娘“哎?”了一声,迟疑地弯腰捡起折扇。

她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咬了下唇,将折扇收进袖中。

不一会儿,她托身边丫鬟去打听:“今日,都有谁来拜谒过我父亲?”

丫鬟很快来回话:“二姑娘,今日只有两位大人来拜谒了老爷,一个是建极殿大学士唐大人,还有国子丞文大人。”

元庆看得啧啧称奇,这文晟礼,怎么故意去勾引一个户部主事家的小娘子?

他抄着手臂,待这唐大人和文大人离开肖府,他又跟了上去,正大光明探听两人对话。

文晟礼说:“唐兄,你说得不错,这肖家二娘子,是有几分姿色,温婉动人啊。我照你说的,丢了把折扇给她,那扇上诗文,乃是我最得意之作。不过唐兄……”他话锋一转,“我听说她已有婚约?”

唐大人语气温和道:“她那婚约对象,不过是个落榜的举子,文贤弟你可是二甲进士出身,一个举人如何争得过你?这肖簧,如今是薛相手底下得力之人,升迁指日可待,若你能与肖家二娘子成事,便是在薛相那里挂了名,在薛相面前多露脸,对你的好处,不用为兄多说吧?”

文晟礼听得心动,连声道:“多谢唐兄!”

毕竟自己可不像唐孟扬,是当朝内阁首辅义子。二人同为文泰四年二甲进士,唐孟扬考上了庶吉士,进了内阁,如今官居五品,自己才六品。

屋顶,元庆看出门道来了。

——原来是特意来拆那林书生的婚约的。

要元庆说啊,这文晟礼的样貌气度,比起林书生,还是差得远。

肖姑娘常年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好男人,瞎子见了文林二人,也知道怎么选。

元庆想着,脚下轻功一动,不动声色地跟随唐孟扬,发现他竟去了应天府书院,找林子葵。

人没找到,有人告诉他:“林举人离开还不足半月,他应该是去了京外的行止观温书。”

唐孟扬若有所思地告辞后,上了马车,车轱辘在金陵街衢间转了几个弯,最后停在了内阁首辅徐徽的府宅。

-

行止观,洗心堂。

这几日林子葵因为脚伤,每日饭菜都是墨柳特意去斋堂打回来的,他因着晚上挑灯夜读,眼睛越发涨疼不堪,那种想要考取功名的焦虑感,在认识二姑娘后,越发之甚了。

墨柳的说话声也哑了:“公子,喝些菜粥吧。”

林子葵起身,含着他喂过来的木勺,温润的米粥融化在口中,他越发愧疚:“墨柳,今日你无需给我念书了。”

“这怎么行呢公子,您日日都要读书的,您自己说,不能懈怠的,怎么可能停?”

林子葵摇摇头:“是我今日有事差你做,之前唐兄送我那方歙砚呢?”

墨柳放下碗去找:“在呢公子,收得好好的。”

林子葵自己端着碗,道:“将这砚带下山,当了吧。然后换些上好的银丝炭。”

“哎?”墨柳吃惊,“观中有柴火烧,缘何换银丝炭?这等好炭,是官家用的。况且,这是唐大人送的上好歙砚,当掉实在可惜了……”

“这天越发冷了……我,”林子葵轻咳一声,“你便按着我说的办,再剩些银两,你买些梨糖和麻糖回来吃,等你回了,我看看能否请一位读书认字的道长,与你交替着,替我念书。”

“公子……”墨柳声音哑得厉害,知晓林子葵是听见自己声音心疼,才卖掉那方稀有的歙砚的。

墨柳揣着歙砚下山,林子葵开着窗坐在檐廊下,炉子里烧着火,还有一壶咕嘟烧着的茶,他手捧一册书卷,睁眼凑近看一会儿,又闭眼思量,口中喃喃自语,好似作答。

萧复的玩心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才没几天,好像就把那林书生给忘了。

那书生性子虽可爱,也迂腐别扭,萧复给他送了葡萄,他倒好,一个也不吃,扭头送了回来。

和金樽对坐在棋桌上,萧复神情倦怠,百无聊赖。

门外传来脚步声。

金樽耳朵一动,倏然站起:“侯爷,庆哥回来了!”

元庆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得到萧复允肯,方才进来。

他将查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这肖二姑娘,倒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徐徽有个义子,是建极殿大学士,叫唐孟扬。这个唐孟扬带着手下去肖府勾搭肖二姑娘,截了林公子的胡,我瞧是故意的。看样子,肖簧会找林公子解除婚约。”

萧复:“徐徽义子。”

“正是,那个唐孟扬,属下也去查了一番,他是三年前的进士,林公子便是当时和唐孟扬在应天府书院做同窗,后春试落了榜。”

听着没什么特别之处。

萧复却听出隐含之意:“这个姓唐的,和林子葵乃是做过同窗,想必认识,如今却带人去坏他的婚事,莫非是结了仇?”

“属下在应天府书院打听了,听说唐孟扬颇为照顾林公子,还介绍名医为他诊治双眼,方才,还特意去书院寻过林公子。”

“那便是喜欢他了,这才拆他婚事。”萧复手持白子,头也不抬地道,“既然有这层关系,那林子葵为何来行止观念书?”

一个内阁大学士,能给林子葵提供数不清的方便。

元庆说:“听说,是囊中羞涩,在书院念书四处都需打点,还要找大夫治疗眼疾,诊金不菲。林公子入金陵不到两个月,钱就花了不少,他没钱了,遂只能离开应天府书院,来了行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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