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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远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神情。

无论是残忍还是嚣张,斯文还是狠辣,薛远都不应该有这样的神情。

可怜、心酸,像是快死了一样,看得人呼吸一滞,重话都说不出来。

顾元白闭着眼,在心烦意乱之间,睡了一个不安稳的觉。

第二日,他接见了来自金禅寺的河北僧人。

薛远在其中见到了曾在圣上院落之前三顾而不入的僧人,他稍稍一指,圣上便抬眸看去,将那年轻僧人看得浑身一僵,紧张得不敢动弹。

圣上微微一笑,“莫要拘谨,上前来说话。”

年轻僧人咽了咽口水,上前唤了声佛号,行礼道:“小僧慧礼,拜见圣上。”

“无需多礼,”顾元白笑得很温和,和僧人心目之中灭佛灭得说一不二的威严皇帝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你瞧起来年纪不大,可有双十年纪?”

僧人一板一眼道:“小僧已有二十一。”

顾元白笑了几声,随口问了一句,“你在净尘寺时,曾徘徊在朕的院落之前三顾而不入,是认错了谁?”

“小僧也是这会才知道那处的香客是您,”慧礼踌躇道,“还请圣上勿怪,小僧那时无状了。小僧倒也不是认错了谁,只是……只是小僧听到几位女施主口中说了一个名字,那名字好似与我师父少时家人名字相同,小僧一时游移,才在您院落之前三顾不入。”

顾元白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温茶,“巧了。是谁的名字?”

“姜八角,”慧礼忐忑地笑了笑,“我师父未剃度前的俗家姓氏便是姓姜,师父少时还有一兄,师父的兄长曾经对他说过,若是以后生了女儿,孩子便以八角、儿茶为名。”

顾元白端着茶的手倏地一抖,猛得抬头朝着僧人看去。只听一旁“嘭”的一声巨响,田福生手中的茶壶乍然摔落,茶水溅了一地,老太监目露惊愕,嘴唇翕张,颤抖不已。

*

东翎卫在傍午时驾马从皇宫而出,出了京城后便奋力扬鞭,马蹄扬起湿泥,急速往河北而去。

这是救治圣上的最大希望了,绝对不能出现任何一点问题。皇宫之中,金禅寺的僧人茫然无措地被田福生安置在宫内,众人围聚在慧礼身旁:“慧礼,你师父是怎么回事?”

“圣上为何对我们如此优待?”

年龄相仿的年轻僧人们一句接着一句,慧礼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金禅寺的僧人们不知,但知晓缘由的人却已经开始激动了起来。

田福生为圣上奉茶的手都在颤抖,顾元白看他这样,不禁笑了,逗趣道:“你这般心神激荡,若那僧人不是姜女医的叔祖,亦或是他早已失了医书不通医术,你岂不是要白白高兴一场了?”

田福生呼吸一滞,“圣上,您可别拿这种事打趣小的!”

顾元白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初听闻时也是惊喜,但很快,顾元白就将惊喜压了下去。他开始去想最坏的结果,去做好最不好的准备,只有这样,当现实真正走向不美好的发展时,顾元白还能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金禅寺在河北省内深处,比避暑行宫要远得多,一来一回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半个月内,强制和亲王戒香的侍卫也曾来报,和亲王的戒断反应很是强烈,但和亲王都已咬着牙一一坚持了下来,以他如今的意志来说,一年左右应当便可彻底戒断。

顾元白沉默了良久,道:“戒香成功之前,就不要拿他的事来同我说了。”

侍卫应了身是。

顾元白的全副心神除了政务之外,其余都放在了河北金禅寺中,连薛远在他面前坦胸露腿也不能唤回他的片刻心神。

薛远憋得脸色难看,心道,这他娘的就是想睡我?

除了圣上,姜女医也得了消息,每日都殷切盼望着金禅寺中的僧人便是自己的叔祖,更期盼叔祖手中有办法可救圣上一命。

宫中金禅寺的僧人,也有寺中长老带队。这几位老者比年轻僧人知晓的要多得多,田福生亲自来向他们打探多次,越是打探,便越是心中肯定,觉得姜女医的叔祖一定是去金禅寺当了和尚!

怪不得他们怎么也没有在河北找到人!

逃荒之时,饿殍遍地。金禅寺那时便放僧人出门,用寺庙之中的口粮能救一个人便救一个人。金禅寺寺庙小,依山而建,地处偏僻,正因为如此才能保留些许粮食。待慌乱结束,金禅寺也因此而成为河北名寺,人人对其敬佩非常。

寺中长老同田福生说,慧礼的师父空性,便是在那时以灾民之身孤身入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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