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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除了死,裴炀真的想不到其它能回到原世界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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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书濯找来了冬芜街,这里酒吧很多,他一个人根本翻不过来,只能把程耀跟秦楠衫叫出来帮忙。

跟程耀一起来的还有齐合月,程耀性子急,一上来就问:“怎么回事?吵架了?”

齐合月扯了他一下:“找人要紧,我们分头找。”

傅书濯声音沙哑:“谢了,我去这边。”

街头巷尾的人很多,傅书濯没看到一个跟裴炀差不多身高的人都会抱着一丝希望去查看:“……抱歉,认错人了。”

雨越下越大,伞都追不上傅书濯的脚步,他半边肩膀淋得透湿:“您好,您见过照片上的人吗?大概一米八,身材清瘦。”

“不好意思,没见过。”

也有人会吹着口哨说:“抱歉啊,这么帅我要是见到肯定有印象。”

……

他们几乎把整条街都翻了一遍,店里店外都没放过,可依然没瞧见裴炀身影。

直到他们汇合,看到了巷口抽烟的阿真。

阿真一看照片就认了出来:“我刚跟他喝过酒,人已经走了。”

秦楠衫追问:“你知道往哪边去了吗?走了多久?”

“去哪儿不知道,走了大概半小时。”阿真吐了口烟雾,很快被雨幕冲散。

“他看起来心情挺差,说有个混蛋亲他……中途睡着了还一直嘀咕着要回家。”

程耀皱眉:“被占便宜了!?”

傅书濯捏捏眉心:“说的应该是我。”

程耀和齐合月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知道裴炀生病的事,自然也就不明白一个吻为什么能让裴炀气成这样,明明这两人都结婚七年了。

秦楠衫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她深吸口气:“报警吧。”

几人又往警局赶,程耀边走边说教:“是不是你太过分了,把人欺负得太狠?我跟你说那方面得有点节制,小裴又不是铁打的,够你折腾吗……”

齐合月咳嗽了好几声,见他刹不住车才提高声音:“程耀!”

程耀立刻闭嘴,一米八几的魁梧大个委委屈屈缩在老婆旁边。

“书濯,你们上次开吃饭我就想问了,小裴怎么了?”齐合月揉揉太阳穴,有些忧虑。

他是老师,先是教了裴炀和傅书濯三年高中,后来两人毕业他们也没断了联系,还经常一起吃饭,裴炀考研的决定都是他帮忙参谋的。

所以他对这两孩子性格再了解不过,前两次来吃饭就觉得裴炀眼神不对劲,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清醒,可偶尔聊到一些过去的话题时却很迷茫,就好像他根本没经历过一样。

傅书濯握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一年前,他被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

程耀惊愕:“小裴才三十多岁!”

傅书濯扯了下嘴角,没说话,只是手臂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是啊,才三十多岁,准确来说还没满三十四岁。

命运何其不公,他们曾坚定地穿过了所有荆棘小路,却在阳光大道上被阴霾迷了未来。

气氛一下子无比沉重,程耀问:“能治好吗?”

秦楠衫:“很难,如果是老年人只能等着糊涂老死,年轻人……”

她看了眼傅书濯,没把后半句“也只能等奇迹了”说出口。

傅书濯车开得很快,雨砸得玻璃噼里啪啦响。

原本成年人消失三四个小时远远不够报案前提,但裴炀是阿尔兹海默症患者,今晚又是个雨夜,特殊情况要特殊对待。

他们查了很久的监控:“从东芜路出来到了塘河街……”

傅书濯没有干等,他又把裴炀下意识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他们有共同回忆的地方,裴母的墓地,甚至是裴知良那里,可一无所获,反倒是让裴知良跟着他一起焦急寻找。

而谁都没想到,裴炀会在一座桥上跟一个想自杀的社畜抱头痛哭,旁边是一堆散落的空酒瓶。

“我那个上司就是个傻.逼!做方案都没他的事,有成绩就抢功,出事了就把责任往我头上一推呜呜……”

裴炀听着就心梗:“兄弟你跳槽吧,我给你介绍个好单位。”

社畜绝望:“你也都要寻死了,能比我遭遇好哪去,别安慰我了兄弟。”

“我不是因为事业,是有个王八蛋不经过我同意就亲我……”裴炀酒劲上头,说话都哽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社畜羡慕了:“有美女亲你还不好,这有什么好死的?”

裴炀:“是男的呜……”

社畜一梗:“那还是死吧,我陪你——”

傅书濯和警方感到的时候,这两人正扒着栏杆,社畜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老婆还不知道我失业了,要是她知道我还得跪榴莲,肉都分不到一块……”

裴炀也委屈:“你很好了,老婆还给你买榴莲皮。”

社畜:“你怎么说?”

“我在家里的地位比猫还低,那混蛋买玫瑰给猫玩都不给我。”裴炀越想越气,一气就想哭。

社畜呜呜:“还是跳吧,我数一二三——”

众人齐齐把谴责的目光投向傅书濯。

傅书濯:“……”

这两人都是怕死的,虽然酒劲上头想自我了断,但那位社畜先生把一二三数了五六遍他们也没跳下去。

雨渐渐停了,警方轻手轻脚地从后靠近,以便制服两人。

裴炀毫无所觉,他吸吸鼻子:“这水很冷吧。”

社畜先生:“太阳出来了,我们等会儿再跳,水就晒烫了。”

裴炀:“那会不会被烫成猪,毛都烫没了——”

他又想起某人扬言把给他把毛刮掉的事,越想越伤心:“我不要变成无毛人……”

后面三警察差点没绷住笑,他们是专业的,除非真的忍不住。

裴炀已经半边身体跨在栏杆外,他抹了下眼睛,回头想再留恋一眼这个世界,却冷不丁瞧见一堆人盯着自己,直接吓到脚下一滑“哗啦”一声砸入水中!

傅书濯心脏都差点停了,他紧跟着跳了下去,没一个人拦住——

“你怎么不等我喊三呢?”社畜傻眼地抱着栏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紧随其后。

他老婆匆匆赶来,一巴掌呼他头上:“喊你个智障!”

警察连忙拦住:“别打,喝醉了经不住打!”

他两个同事都下水了,怕傅书濯和裴炀出事,还好水流不急,河也不算深。

裴炀掉落的位置不在最中央,傅书濯游了一会儿就抓到了他胳膊。

“别怕。”

他安抚把人按在怀里,费力往岸边游去,溺水的人容易挣扎,等上岸后傅书濯已经精疲力尽。

秦楠衫递给他一个毯子,傅书濯将裴炀牢牢裹在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夏初的晚上还有点凉,裴炀在外面吹了一晚冷风,又是淋雨又经历落水,这会儿浑身发抖。

裴炀闻到熟悉的气息,难过到哽咽:“不要你……”

傅书濯直接僵住,他撑着地面把人抱起来,车边站着欲言又止的裴知良。

“辛苦了。”

傅书濯摇头,将裴炀放到后座:“辛苦您陪陪他。”

车里一片沉默,这么多年没相处,裴知良面对清醒的儿子尚且不知道该说什么,更别说醉酒了。

傅书濯独自来跟警方交接后续,雨已经停了很久,天色逐渐亮起,朝霞将河面染的一片暖红。

“他这个病离不开人照顾,你以后还是得看看好。”警察严肃道,“这次是运气好,下次万一出了意外你后悔都来不及。”

傅书濯声音沙哑:“明白,谢谢您。”

他站桥上望着路边车里的裴炀,明明近得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又好像远得永远走不过去。

傅书濯从来没这么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贪心——

明明想着裴炀平安就好,可当他真的意识到裴炀或许再也记不起自己、也不会再爱上自己时,心里的无力和窒息几乎要将他吞没。

原来两个人相知相爱不易,相守到老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