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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斯没有去理会一只手被剧痛擒住,开始变得无力,继续无法控制地揉了揉她软滑的脸,好安抚一下内心的欲望巨兽。

泊瑟芬被揉得敢怒不敢言,她是面团吗,不揉做不出包子吗?别捏了,再捏皮皱了。

终于她脸都红了,哈迪斯才念念不舍将手抽回来,然后转身离开。

泊瑟芬觉得自己的脸又大了一圈,她用手捧着冒着热意的脸,像是能在上面摸到哈迪斯手指的温度。

不知道她压一压脸,能不能让被捏大的脸恢复回去。

而哈迪斯走到大桌子边,伸出手指,将戒指圆章印在一块刚成型的湿泥板上,泥板在神力的揉捏塑造下,变成一块圆筒滚章,冥河山峦在泥章上情形可见。

他面无表情收回了手,下放了今天的权力。

“今日的亡魂放行处理与审判由你们负责。如果有挑灾惹祸的死魂就投入塔尔塔罗斯。”

三位判官面面相觑,然后恭敬地接过一日权力的滚章。

哈迪斯将黑雾拢在双臂间,黑色薄布柔软地随着他的脚步而翻滚,他转眼就走到王座边,对坐在上面的少女说:“跟上。”

泊瑟芬一时没反应回来,后知后觉才看向大步往大门走的男人,去哪里?

哈迪斯走过巨大的篝火堆,就听到那熟悉轻盈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是她跟随上来。

听到声音,他本来已经停缓的脚步,再次加快起来,结果下一刻后背呲地麻了。

她——揪他。

泊瑟芬手伸长,手指掐住他往后飘这的黑色外袍布,气息微喘,“哈迪斯,你别走那么快。”

哈迪斯尽量不去看她,每看一眼都是折磨,他嗓音微哑:“松开。”

泊瑟芬本来想松手,可是手指松到一半僵硬住,又艰难地攥回去。

如果要让一个人对自己产生厌恶,那就先了解他的喜好,再了解他的雷点,最后了解他的痛苦。

然后踩着他的喜好蹦迪,在他的雷点上踢踏,不断在揭开他痛苦的伤疤撒盐。

例如不让她揪他的衣袍,她就揪。

黑色的布料是有温度,软乎地被她捏在手里,有猫毛一样的手感。

泊瑟芬忍不住用手指搓了搓,没有看到走在前面的男人身体多僵硬,他忍着,呼吸沉重而混乱,完全走不动道。

“泊瑟芬。”他的语气接近警告。

泊瑟芬手臂伸得最长,手指揪着他的一小角黑袍,身体还往后仰着,一脸摸老虎很爽但又怕得能离多远是多远的姿态。

她听到他声音里压抑的怒意,如果是先前她立刻松手转身跑人。

但是泊瑟芬没有动弹,而是选择快速打量着他的背影,那漂亮光亮的黑发,完美形状的肩膀,还有亚麻布内袍也遮不住的后背轮廓。

嗯,虽然生气却还没有崩溃到转身来咬她,所以她还不能狗,要熊起。

泊瑟芬揪得更紧,小心试探:“你是不是很烦躁?”

这个神,中箭毒越来越深。一开始凶神恶煞恨不得掏心掏肺(物理意义上)让她将箭抽出来,现在却比她还狗还怂,竟然一点拔箭的热情都没有。

可能昨天晚上睡前他算是宽容的态度给了她勇气,泊瑟芬终于还是迈出作死的步伐,一点点地去惹怒他。

毕竟他说了,可以允许她违逆他一次,也就是说她每天克制作死一次是不会被打死的。

不作死,怎么惹人厌。不惹人厌,箭拔不出来。箭拔不出来,他随时发疯。

泊瑟芬表示自己,真是拿着零元的工资,做着摸老虎屁股的工作,想辞职不解释。

哈迪斯双手用力横抱在胸前,金色的手镯下是流动的诅咒红纹,克制自己不碰她这个念头,已经耗尽了他在冥府处理这么多亡灵所积攒出来的耐心。

更不提,她的情绪实在太杂太多了。

忧郁、振奋、又忧郁、又振奋、害怕、细微的欢愉感、疑惑、紧张……

当她揪着他的衣袍的瞬间,在他内心爆发的情绪就像是突然踩烂了一个火山。

热气腾腾的火焰跟熔岩迎面扑来,宛如一支无人可挡的军队,在他荒芜平坦的心地上肆意屠杀。

为什么一个人能有这么多情绪?

哈迪斯最后忍耐力到极限,终于伸出手揉了下纠结的眉头,声音多了几丝放弃的无奈。

“你抓吧。”

那么喜欢抓衣袍,他赐予她这份权力。

可是这份赐予并没有换来她内心的平静,一种低落酸涩的感情像是小爪子一样挠着他。

她委屈了。

哈迪斯第一次产生这么深的迷茫感,都让她抓了,她在委屈什么?

然后,她又振奋了,立刻松开他的黑雾,几朵花也遗落在他的衣袍上。

泊瑟芬:他让她抓,她就不抓了。

哈迪斯:“……”

然后耐性彻底崩盘的冥王黑着脸转身,看到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泊瑟芬,二话不说探出手抓住她的手臂,忍着诅咒的疼痛将她拖入怀里,刚要将她抱起来,古老的神力化为汹涌的力量压制他的动作。

抱……抱不起来。

泊瑟芬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已经撞入他宽阔温暖的怀抱,她刚以为作死过度,惹出了哈迪斯的兽性的时候。

他又松开双手,跟躲难一样往后飘开几步,黑雾缭绕在他四周,衬得他苍白的脸更阴沉了。

接着他一声不吭快速转身走出大门,廊柱上灯台的火焰被他带起的阴风扇灭了好几个。

泊瑟芬看了一眼摸老虎屁股的手,才松口气地跟上去。

金色的战车被换成双人座的悠闲马车,像是加大版靠背座椅,没有顶盖,底座是四轮,黄金辐条与白银镶边,黑色的马匹喷着火焰暴躁地踢着地上,像是不满自己被用来拉这么华丽而不适用的马车。

泊瑟芬坐在车上的时候,几乎是陷在柔软的羊绒布里,她身侧就是金色的车挡板,说是挡板不如说是座位上的扶手。

这跟镶嵌着四个轮子的座椅有什么差别?

这玩意跑起来,能轻易将坐在座位上的人甩出去。

哈迪斯端坐在她身侧,高大挺直的坐姿像是坐在坚硬的石面上,完全不受柔软得跟云团一样的座椅的影响。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探入黑雾里抽出一根金色的权杖,然后随意用权杖敲打一下脚下的底座,发出清脆的催促声。

马匹立刻发出吼叫,撒开马蹄飞奔起来,前面是开阔的廊柱长道,道尽头是王宫外的大门。

出了大门,就是一望无际的冤魂世界,绝望悲惨的冥府。

泊瑟芬看到两侧的篝火化为流焰,廊柱变成模糊的线条,马车飞速腾空而起,转眼就飞出巨大敞开的双铜门。

门外的黑暗跟冷风豁然而至,刚要接触到她的皮肤,黑色的雾气突然化为软绸般的长衣,将她包裹起来,阻挡了无数毒气寒冷。

一头正在守门的大狗,听到马蹄声,在狰狞地龇牙的狗头立刻兴奋转过来,开心地往马车那边狂奔。

它如同一座小山狂暴蹦起,四只粗重的狗腿在空中划水往马车而去。

三个巨大的狗头甩着舌头跟口水,“嗷呜汪汪。”

这是看到主人,打算迎接的可爱姿势。

泊瑟芬本来还担心,这不靠谱造型的黄金敞篷车座没法坐人,结果行驶起来稳得跟平地一样。

她刚松一口气,要坐直身体,就听到汪汪的声音。

狗?

泊瑟芬茫然地看过去,就看到黑雾茫茫里,一个狗头从远处出现,它张开嘴巴,眼睛弯起闪着兴奋的光。

真是狗,长得还蛮可爱的,跟她家养的狗很相似,让她有一种亲切感。

泊瑟芬忍不住探头去看,却发现那个狗头由远而近,由小而大。等到狗头接近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两个、三个狗头遮天盖日而来。

啊,好大的一条狗,还是条畸形狗。

泊瑟芬目瞪口呆看着这条像是鲸鱼体型的狗朝着她的脸怼来,不用等到庞大的身体压下来,光是那条巨大的舌头就能抽飞她的头,拍碎她的身体。

身体的运动神经这一刻发挥了关键的作用,甩开了空白的大脑,直接让她做出了自救的动作。

泊瑟芬用猛虎扑羊的姿势,双手抱住身边的救命神,身体一猫,缩到他温热坚硬的怀里。

哈迪斯一只手拉着缰绳,扯住暴躁的马匹,不让马车有一丝颠簸,突然柔软的芬芳扑入他怀里,他一愣,心口的情绪也紧缩起来。

是害怕。

三头犬已经扑倒车边,它汪汪汪……嗷呜呜呜!

哈迪斯一权杖将它用力抽出去,活泼的大狗顿时变成路边一条瘫痪狗,光亮的六只眼黯淡起来。

哈迪斯眼神阴冷看了一眼三头犬,看得它簌簌发抖,然后低头眼神变得柔软,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只是一条狗。”

泊瑟芬才意识到自己贪生怕死到什么地步,她憋住的一口气终于喘出来,蹭在他的胸膛上,暖香的气息让守护神的怀抱顿时僵硬起来。

泊瑟芬也跟着僵硬,他的心跳跟皮肤的温度化为火炉,让待在他怀里的自己有自焚的感觉。

她连忙松开他,然后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挪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好,轻咳两声才说:“谢谢,我只是没想到狗会这么大,我还是喜欢小点的狗……”

说到一半,泊瑟芬收起自己的胡言乱语,无力地伸手捂着脸,热意涌上了脸颊。

哈迪斯激烈的心跳声里,一种陌生到让他无法理解的情绪出现,像是胆怯,又像是恼怒,更像是羞涩?

泊瑟芬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连忙问:“我们要出门吗?”

我们。哈迪斯在嘴里将这个词咀嚼了几次,才侧眸凝视着她残留着红晕的脸,还有头顶上开着的犬蔷薇,一路遗落的种子也开始开花了。

却没有暴烈地想要逃离冥土的冲劲,只是安静开在黑土上,摇曳着纤细的茎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