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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做梦吗?

无数马蹄踏过竞技场满是裂缝的地面, 鞭子抽打马股脊的暴烈场景刚在眼前掠过,她眼前就猛地一黑。

明明是坐在坚硬的石椅上,身体却突然坐空往下坠落。视觉也由黑转白, 无数的网状的光点从四周涌出, 将竞技场的现实画面吞噬殆尽,将她拖入更深更诡异的白海里。

泊瑟芬茫无头绪地伸出手,企图摆脱这种滑坡般的摔落感。耳边的马蹄声渐远,哈迪斯也不见了踪影,脑子所有的念头跟糊了层雾,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只是本能知道,她好像是在梦境里, 那么热闹的比赛竟然把她无聊睡了?

泊瑟芬正打算催促自己醒来的时候,一个金发青年从雾里飞跃下来。

他头戴着锃亮的低冠帽,白色小翅开在帽子两边,脸孔被拥簇挤来的雾气遮盖住,他声音急促:“泊瑟芬, 快跟我来。”

他立刻抓住她的手, 脚下的鞋拼命扇起来往前飞翔, 雾气被扇开露出了男人那张年轻却又陌生的脸。

泊瑟芬觉得这个梦真是没头没脑,梦的虚无茫然感压得她开不了口, 只能跟着这个可能是梦自己虚构出来的男人往前飞翔。

难道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做个梦都想要逃离冥府?

泊瑟芬忍不住往下一看,却看到了整个火光如橙油的竞技场正踩在她的脚下。

椭圆的长赛道上哈迪斯如同一团黑色的风暴跑在最前面, 他的面容也被梦境蒙上一层柔软的光雾, 在看到终点的时候习惯性地抬头, 看向高台上的王座。

这个动作让泊瑟芬有种诡异的真实感, 他在自己梦里竟然这么生动自然,以前做个梦都是各种模糊,各种没头尾的经历。

哪怕醒来也是时常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

她有些奇怪地抬头看向那个带着她飞翔的年轻男人,只看到他的背影,一头金发异常显眼。

她试着开口,梦里不着边际的麻痹感让她捉不住自己的声音,问出口的话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是……”这个谁还没有说出口,她就听到一声长鸣,是马匹痛苦无比的嘶吼从脚下传来。

泊瑟芬忍不住去看,虽然知道梦境什么诡异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可是当自己回头就撞上一双充满冰冷怒火的眼睛时,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生气的样子像极了噩梦。

泊瑟芬看到正在比赛的哈迪斯,在最后一段赛程不知道为什么猛然拉扯住缰绳,四匹疾驰的黑马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伤到,急刹住的马被巨大的力量扯裂开了黑色的马皮,只看到森然的白骨架。

这是死亡之马,没有生命的血液跟鲜肉。

立于驭手之位的冥王,甩出无数条死亡鞭子,抽打在白骨马上让它们用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弯,直接往她这边冲来。

哈迪斯披挂在身上的黑雾轰然弥漫开,所有灯火都被黑雾吞噬成细碎的火星,马匹踏上了火雾之路,像是一头失控的狮子发狂地追逐上来。

死亡的愤怒让观众们都惊恐地大叫起来,复仇神们头顶的毒蛇也落到地上,化为巨蛇发出凶残的吐舌芯的声音。

三位审判官也不解地跑到石台边缘,却害怕冥王肆无忌惮挥散的死亡之力,不敢继续追过去。

死亡是冷静克制的,如同时间一样规矩而刻板地沉默着,从来没有遇到死亡突然咆哮的时候。

“怎么了……”

他们的声音太远了,导致泊瑟芬听不清楚判官们在窃窃私语什么,只觉得这个梦真是混乱,又异常真实。

哈迪斯声音却穿过这片混乱的噪音,冷酷得让人头皮发寒:“你要去哪里,泊瑟芬。”

泊瑟芬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做个梦都要接受这家伙的追逐跟质问,她怎么就活得那么憋屈,没有多想她随口回答:“离开你。”

梦的沉重,让她说话很困难,被人拉住的手指也没有任何感觉,四周都是诡异的雾霭跟扭曲的空间线条。

这更让这个梦显得毫无头绪。

因为她竟然在哈迪斯那张很少见到情绪起伏的脸上,第一次看到这么明显的表情波动。

骤然而至的悲伤让他的唇角颤抖了下,眼尾的线条跟眉头却纠结出愤怒的纹路,随着黑雾里的火焰消失,他眼底的光泽也跟着干涸。

这种被彻底伤到的样子,让泊瑟芬失去了呼吸,她甚至都想收回自己的话,又突然想到这只是个梦而已。

不用那么认真。

但是她应该要醒来,哈迪斯快要夺冠了。

如果他跑第一抬头发现她睡着了估计又要黑着脸瞪她。

就像现在这样。

要从梦里醒来很困难,这么清醒的梦更是让她一时找不到窍门,好像是需要挣扎一下,或者让自己痛苦起来就会自然睁开眼。

她试着甩开那个拉着她飞的人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使不上力气,很多时候梦里的人确实浑身松软得跟块空心奶油,没有控制自己力量的能力。

泊瑟芬憋住呼吸,这个方法适合从梦里醒来。特别是肺部空气全部放完,窒息会让自己本能坐起身体苏醒过来。

赫尔墨斯听到如骤雨般的马蹄声直接往他这边跑来,简直就是催命神带着绳索来吊他的脖颈。

明明在竞赛,以他对哈迪斯的了解,他做事向来认真不会分神。

所以赛车的时候眼睛不可能看向别处,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带着泊瑟芬躲避开冥府王者的视线回到上面。

可是为什么他会抬头,恰好看到他拉着泊瑟芬神魂逃离的画面。

赫尔墨斯突然感受到自己握住的神魂在挣扎,她要离开他,回归那具死亡的人类躯壳。

泊瑟芬一向是德墨忒尔在供奉,对于大地的气息更熟悉,怎么会在接近大地的时候想要逃往死亡的怀抱?

他生怕丢了她,立刻回身将她抱入怀里,也趁机看清楚她的模样。她一直都蜷缩在种子内壳里沉睡,黄色的长发都是麦穗的香味,气息充满了丰收的生机。

但是……

赫尔墨斯突然看到怀里的神魂的眼眸,他吃惊地用手按住她想乱动的脸,拇指压住她的眼角,她的睫毛跟眼睛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长居地下的神会被死亡浸染,占据,最终变成死亡的俘虏。所以神力也会被污染,她本来该是浅色的眼睛全部变深了。

泊瑟芬觉得自己的脸要被掐破了,她觉得这个梦越来越荒缪,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刚要试着抬脚踹开这个捏她脸的陌生人。

却看到金发青年脸色变了下,嘴里念叨着:“遭了,追上就遭了。”

说完他拉着泊瑟芬突然往下坠,噩梦的袍子变成透明的遮盖,将他们两个人都隐藏起来,梦境的力量可以化出任何的东西。

白色的雾霭奔涌出一条岩浆的河流,阻碍哈迪斯的马匹。

而他趁机抱着泊瑟芬藏入借着梦的力量建造起来的黑暗迷宫里,连绵起伏的无城墙巨型宫殿耸立起来,狭窄的长阶梯跟复杂的门廊交织成如同蜘蛛的巢穴。

泊瑟芬觉得这个梦真壮观,无数的阶梯,圆柱,长廊都混乱在一起,她被这个陌生人拉着时而跑到上面的墙壁,跑到尽头一转又跑到下层的楼梯。

她不觉得疲惫,但是却很焦躁,再一次忍不住问:“你是谁,你拉着我干什么?”

虽然只是个梦,她也不想梦得这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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