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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如此憎恨爱神之箭,憎恨哈迪斯被迫只能爱她这个错误。

泊瑟芬撑着柱子的手用力得扣出指甲血,黑雾尽责地去舔舐她的伤口,只是刚才微凉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度。

她试着往前走两步,这几乎是背叛自己的求生本能,却在做出这个可能要命的决定时,身体的颤抖止住了。

她也不再迟疑加快脚步跑到哈迪斯身边,没有给自己任何退路地伸出双手用尽全力抱住他,将脸抵贴在他脉搏狂跳的脖颈上,滚热的温度从接触地方传来,扎入皮肤的疼痛。

泊瑟芬用力呼吸,压抑喉咙间的哽咽,企图用不成功的冷静语调来安抚痛苦不堪的哈迪斯。

“你有没有方法拔箭,告诉我,哈迪斯。”

哈迪斯忍耐到极限,无法出声,强忍的疼痛从骨头里冒出来,甚至每次喘息都是在凌迟自己。

“厌恶,痛恨还有什么能减少箭的力量,你是死亡之神是能克制爱情的,我帮你拔箭,拔掉你就不痛苦了。”

哈迪斯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像一大团企图寻求慰藉的动物幼崽,低头嗅吻着泊瑟芬环抱着她的手臂,他眼里有赤-裸裸的痴迷渴求,又时而被克制清醒所取代。

这份清醒来自心里最深处的爱意延伸,是不允许伤害她的执念。

“拔……不了,有混沌……”

哈迪斯刚才已经不顾一切扒开爱神的神力,看到箭矢最深处的混沌之力。

如果不是他锁住的繁殖力全部倾泄而出,将这份力量拉出来,他根本无法发现自己中的是原始之箭。

拔不了。

泊瑟芬从来没有遇过如此绝望的答案,细微的哭泣声终于从她的唇齿间溢出来。

她连忙用牙齿咬着唇瓣,不容许自己逃避地紧紧贴着他,用哽咽的声音说:“有什么方法能减少你的疼痛,有什么方法……”

话语突然被硬咽下去,泊瑟芬知道有方法。她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才试着轻吻了吻他的下颌,温柔却带着明显的暗示。

他不敢动弹,反而她成为了索取者,一点一点往上亲吻他的侧脸与颤抖的嘴角。

“你的身体受不了……”哈迪斯也开始寻求她的吻,他喘息着警告泊瑟芬。

泊瑟芬无声地伸手摸着他的脸,她贴过去,感受到他呼吸的急促气流,轻声要求,“吻我,哈迪斯。”

哈迪斯显然已经陷入到混乱的意识世界中,他的眼睛被冰红的宝石类物质取代,脸上的蛇纹清楚地浮现出来,黑色的鳞上泛着黄金的光泽。

这种变化让泊瑟芬更直观地面对,哈迪斯不是人这个事实,甚至这种状态的他,连神都不是。

更像是一只被饱胀爱意灌满而成的异兽,强壮而疯狂。

而她是献祭给他的祭品,甘愿把最柔软的致命处递到他的武器下等待屠戮,然后被火焰烧成灰烬。

泊瑟芬恍惚想起她穿越异世之初,睁开眼就是他的祭品——冥王的新娘。

那个时候的她拼命想要活下去,后来到了冥府也是在恐惧中努力生活,学习,像极了一株扎根在不熟悉的土地上汲取营养的野草,她连回不了家的后续生活目标都制定好了。

如果能活下去,如果能跟哈迪斯好好活下去,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泊瑟芬不抱希望地笑了下,看来要开始思考死后世界的生活了。

毕竟,死后不一定真在冥府,异世来魂更可能灰飞烟灭。

空气再次在快速升温,是人类皮肤无法承受的热度,他的吻甚至多了几丝来自篝火中的松柏木气息。

可真难受……

泊瑟芬垂下睫毛,手指紧抓他的肩膀,想要继续让这个吻更深入。

唇瓣刚寻找到想要的位置要贴上去时,一只手按住她的脸。

他可能只是想阻止她的吻,结果手掌太大,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直接将她遮盖得严实。

空气瞬间冷寂下去,从烈火烹油到僵在原地,只需要有人用手按住你的脸,还很大力的那种。

泊瑟芬货真价实懵了,等到脸上的手离开,她才发现刚才那个凶残得面目狰狞的神,早已抽身退到墙边。

他脸色白得可怕,喘息急促地说:“别过来……”

鳞片覆到他的脚上,如果不是被泊瑟芬悲伤的情绪击中,他真的会肢解她的身体。

泊瑟芬突然怀疑自己的魅力值为负一百万。

不然没法解释哈迪斯在这种状态下,竟然还能躲着她走。

这情况类似催x药吨吨吨往下灌的人,终于能得到解药,他竟然立地成佛不要了。

她不太确定地挪动一下脚,就听到哈迪斯再次痛苦地阻止她,“你受不了。”

泊瑟芬试着说服他,“我看你意识还有一点,要不我们尽量试试。”

哈迪斯看着她,紧缩的瞳孔如实地映着她担忧的脸孔,专注得像是要靠这一眼坚持过很长的岁月。

血液已经沸腾到在血管上噼啪作响,甚至从他的眼角与耳朵里渗出来。

他对她轻勾嘴角,露出一个生涩的微笑,“等我恢复正常再回来,泊瑟芬。”

残缺的壁画色彩,开始流淌下肮脏的粘稠暗物。

密密麻麻的白骨与亡魂从石膏、石灰与地面缝隙中伸出手来。

它们倾诉着无数的诅咒之语,在掌控它们的王者身体上跳着葬礼的舞蹈,将他的四肢紧紧抓住往墙壁里拖拽。

哈迪斯已经没有力气,他疲惫地靠着这些污秽之物,安静地发出最后一个命令:去往祭祀之屋的墙壁迷宫。

那里是他给自己建造的坟墓,失去所有理智的他是无法逃出来的。

他要将自己关到消化完满身情潮为止。

大概需要很多年,很多年……才能再与她见面。

见到这个可怕的场景的泊瑟芬,背脊都吓麻了,她仿佛看到哈迪斯被无数的尸体鬼魂吞吃殆尽。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她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前扑过去,在他被拖入巨大的尸骨漩涡前,用双手捞住他的小腿。

骨头与亡灵累积而成的洪流中,哈迪斯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闭上眼毫无知觉地往下坠落。

泊瑟芬连一句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无数的唾骂与尖叫就冲入耳里,恶咒的力量如附骨之疽黏上皮肤时,剧痛瞬间刺穿她全身。

她只是轻微沾上就痛成这样,几乎不敢想象身处中心的哈迪斯承受着什么。

生存本能催促她松手,逃开这个宛如地狱的尸山骨海,可是她能逃开吗?

如果能逃——早就逃了。

泊瑟芬认命地松开与这些鬼手较劲的力道,让这些她最害怕的亡魂将她一起拖进去。

她如不顾一切的亡命之徒,扒拉着一堆骨头架子,伸手捞住哈迪斯的腰肢,整个人蜷缩到他怀中,一同掉落不知名黑暗深渊里。

宛如飓风造访过后的议事大厅重新恢复安静,所有建筑物的色彩都消失,变成布满裂痕,长满霉斑的故旧物。

这是死亡侵蚀过的痕迹。

大门终于成功被踹开,死神骤然而至,左右一扫,才将视线定在哈迪斯与泊瑟芬消失的那面墙上,那里有一大片显眼的灰色暗影。

米诺斯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看来是箭出了问题,哈迪斯的神力失控到,连泊瑟芬的神力都被他吞噬了。”

死神皱起眉头,“他们……”

他的视线顺着老旧的墙壁一直往前看,终于看到目的地,“在祭祀屋的壁画迷宫里。”

第二位判官也跌跌撞撞冲进来,身后跟随的是埃阿科斯,他们转身伸手快速关上门,化出门栓紧固住大门。

一阵巨大的力量碰撞上门板,又顺着门廊往前而去。

是庭院的石榴树在疯狂生长,根系都膨胀出地面,直接掀翻地砖,在王宫内部肆意毁坏建筑。

石榴树是哈迪斯的繁殖象征,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完全丧失理智。

米诺斯表情凝重地对其余两位判官说:“我们要有心理准备,泊瑟芬很可能会被哈迪斯吞噬。”

哈迪斯亲手绘制的迷宫,不经过同意谁都进不去,泊瑟芬被掳进去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清醒哈迪斯会收敛自己的能力,小心不碰伤柔软的种子。而现在的哈迪斯大概连人都认不了,吞吃是神性本能,他会将自己最渴慕的神真的吃下去。

死神伸手重重地锤了一下墙壁,直接将墙面锤烂掉,他冷声说:“我们去找命运女神的纺纱线扔入迷宫,让迷路者能走出来。”

这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的举动,以哈迪斯的能力,在迷宫追上泊瑟芬轻而易举。就算他们找到线,也很可能赶不上。

但是在场的神明没有一个提出反对,米诺斯一锤定音,“走吧,塔那都斯,利用你无声与我们的巧辩,应该能偷来一截丝线。”

希望他们来得及将泊瑟芬从迷宫带出来。

被其余神牵念着的人,正昏昏糊糊地扶着额头努力站起来,她视线发黑,四周静谧得可怕,只剩下她的心跳声响得厉害。

明明跟哈迪斯跌下来,不过闭上眼失神一会,就剩下她一个人。

泊瑟芬焦虑地喘着气,她用手撑着墙站着,尽量放缓呼吸平复过度紧张的身体。

这里很暗,只有不知从而来的灰蒙蒙光线,勉强让人能看清楚环境。

一条条复杂曲折的廊道交织在眼前,泊瑟芬光是要看清楚某个交叉的路口,眼睛都要看出泪来。

哈迪斯在哪?

泊瑟芬困惑地往前走,没有走两步她又停下,廊道交叉出的岔道口实在太多了,她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