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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急需健壮的神王来领航,带领他们获得胜利的荣誉。

赫尔墨斯飞上去后,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糟得多。审判剑上的不公惩罚,都跟宙斯的心脏挂连在一起,紧得分不开,这种剧痛就是神也是难以承受的。

因为宙斯先前太过肆意利用忒弥斯的公正神权,累积了大量的反噬之力,平时压抑这种反噬对宙斯来说并不难,现在直接扎入心里。

除非诞生新的律法之神,设定了新的公平原则,解除他的惩罚,不然就只能硬熬到惩罚时间结束。

想到宙斯任性下,做出了种种不公平的裁决。

赫尔墨斯头大地抓着帽子上的小翅膀,惩罚个百年都算是保守估计。他只是个管交易的,这么大的难题解决不了。

赫拉站在宙斯身后,冷冷看赫尔墨斯一眼,漂亮的眼睛冷酷得泛着光,像是黑夜里择人而噬的恶兽。

赫尔墨斯被她的神权威压,吓到冷汗直冒,他慢慢往后退开,没有再做出一副要抢夺宙斯的姿态。赫拉也懒得理会他,而是将力量全用在压制自己丈夫身上。

赫尔墨斯只能转头看向哈迪斯,他看到冥王不知道何时,不顾一切地冲入两股力量的中间,伸出手臂探入了最炙热的地方,血肉都被烧灼成灰烬,只剩下骨头。

赫尔墨斯看到他失控到这种地步,熟悉的头痛又来了,他也顾不上自我保护,立刻飞过去,大喊:

“哈迪斯,冷静点吧,这片土地你也有守护的责任,你要将生机创造出来的美好世界,化为腐朽死寂的坟墓吗?”

大地已经一片狼藉,无数的亡灵堆积成吞噬土地的咸水海。

不管是植物动物还是人类,都被这股疯狂席卷而来的黑浪无情吞噬掉。

上代巨神与其说是来抢夺权柄,不如说是为了挣脱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而不择手段地攻击赶来的各类神明,企图夺走他们的神力,壮大自己,好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性战斗。

波塞冬带领海神与干净的海水,阻挡了一部分的死亡,繁荣地带的城市,也有各位主神留下的守护神力,在暂时对抗冥府的侵蚀。

山林里,阿波罗的双生子姐妹,阿尔忒弥斯骑着鹿,带着自己心爱的猎狗群们,开始狩猎冥府的亡灵。

阿瑞斯带着锻造之神新出炉的武器,驾驭着他的战车,带着他那群闻到血腥味如闻到战利品的孩子们,直接冲入巨神的战场里,一时山脉挪移,地面塌陷。

连平时惯于沉默的赫斯提亚也猛然现身,坐在奥林波斯主圣火上,双手张开,将守护的火种散播出去,落到每一户信仰奥林波斯神的人类家里,努力抵挡想要进入人类家庭杀戮的邪恶亡灵。

冥府从来都是寂静无声的存在,死亡权柄在极度自律的掌控者手里,也保持了死亡收割这一权能不会失去基本的公正性,更不轻易碰触神灵的生命线。

对于人类方面,不宣传自身谋夺额外的信仰力,也不会因为失去供奉就肆意报复。

时间久了,沉默寡言并且极度省事的冥神,就被热闹的大地生灵们忘记了。

忘记了……死亡的力量是多么恐怖。

毁灭就是为它而诞生的孩子,灾难是它桂冠上的花枝点缀品,生命不过是它随意挂在剑尖上的干尸。

没有比来自冥府的神灵,更适合破坏的这一冷酷的职责。

人类的信仰凝聚而起的城墙,被狂暴的死亡之力快速侵蚀着。

疾病、厄运、如骤雨般出现的致死意外,密集地袭击着每一个生灵。

就连古老的自然之神,也被迫承受着这份突如其来的侵蚀,海水鲜亮透彻的海水被冥河浸染,开始变成不详的灰色,山林里仅剩的植物大片枯萎。

哪怕有自然女神竭尽全力的守护也阻止不了。

从来没有哪一次的灭世场景,灾难的种类如此之多,诅咒生命的手法如此恶毒。

大量光明平和的神灵与宁芙,被逼到没处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神力被污染,被剥夺。

塔利亚的美丽被苍老刻上皱纹,欢乐女神不笑了,阿佛洛狄忒本来就重伤的身躯,染上了可怕的疫病,她极度依靠繁衍与??的养分,而冥神的攻击,就是奔着杀死生命来的,她是最快感受到苦痛的神,连美貌都影响到了。

赫尔墨斯也被连累的不轻,他的信徒被波及到大量死亡的反噬,让他的头都要疼裂开了,他手握蛇杖,加上以前冥府职责累积下来的力量,造出了一艘冥河小船,顺着冥府往哈迪斯的身侧飘去,企图将自己的声音送出去。

“哈迪斯,醒醒,你在干什么?”

哈迪斯眼里根本没有别人,不管是宙斯还是赫尔墨斯,他们的话在他耳朵里跟苍蝇嗡嗡差不多。

宙斯的力量与他的冲撞在一起的时候,两股巨力交缠角力,生与死的距离撕开一道缝隙,那是能碰到时间。能碰到真实海水,能碰到泊瑟芬的缝隙。

惊喜来得太过猛烈,顾不上任何东西,他抛弃一切防护,把所有神力都凝聚在手臂上,硬深深刺入那道充满时空风暴的裂缝里。

皮肤开裂,血管臌胀爆出,再生的速度跟不上毁灭的速度,手骨很快就露出来。

哈迪斯的耳朵,也被穿透屏障的刺耳声音震得发懵,反噬的疼痛来得汹涌连绵,他却像是抓到最后一丝救命稻草的溺水鬼,执着地往前伸过去。

可是就像是海市蜃楼般,看到的距离与到达的距离并不一致。

他指尖过去的每一尺每一寸都是空白,虚无的空白。

看着触手可及,却是永无止境的分离。

她跟他,并不属于同一个空间,这点缝隙的力量随时都会消失,这是他们唯一的连接。石榴里的孩子也随着他们距离变远,血缘的牵连断裂得差不多。

不顾一切,竭尽全力地要进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的后果,是神都无法承担的,涌过来的虚无海水化为真实窒息感,哈迪斯瞬间被淹没,无法防御的水流化为万千根细线般的长剑,穿透过他身体的每一片血肉。

疼痛这种感觉不管到达哪种程度,哈迪斯都没有畏惧过。可是这次并不止痛,伴随而来是昏沉与虚弱,就如同回到了他父亲的肚子里,持续被剥夺力量,无法挣脱的囚禁那种无力感。

这样不放手下去,他的灵魂会被分成碎片,这是他的求生本能在身体伸出尖啸着警告。

只要放手,沉睡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就能……

“哈迪斯,你快点清醒,你忘记了吗?”

一个声音骤然出现在他身后,响亮得要吼破天一样,是赫尔墨斯,他伸手揪住哈迪斯的衣袍一角,四周的冥河水激烈地环绕着冥王急湍地流动,他的小船随时要被冲走。

利用信使的信仰力,赫尔墨斯大声,坚定,无比肯定地喊道:“哈迪斯,爱神之箭彻底从你心脏里移除了。”

赫尔墨斯举起权杖,降下清醒之力,这是从阿波罗那里薅来的。

“你——”

他一字一句打醒为爱发疯的冥王。

“不爱泊瑟芬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这个末世般的喧闹世界寂静了一瞬。

赫尔墨斯终于抓到机会,快速地说:“爱神之箭消失后,你会有短暂的不适应,也会顺着惯性没有意识到爱意已经消失。你只要停下冷静下来,死亡的权责很快就会将这部分后遗症消除的。”

这本来是厄洛斯的工作,来解决中箭者的后遗症。

可是那个不靠谱的小爱神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赫尔墨斯只好冒着被打碎的风险,全力来抹除这根箭最后那一丝力量。只要用提醒得当,中间的当事人很快就能脱离这份虚假的爱情。

他看到哈迪斯没有继续发疯,才松一口气。

解决了哈迪斯的后遗症,还要去安抚赫拉的情绪,让她别死扎宙斯的心口了,看着都疼得一抽一抽的。

他再次觉得自己就是惹人嫌,啥事都得管的老妈子。

赫尔墨斯催促哈迪斯,“你可以将手收回来,恢复你的理智……”

话语还没有完,他就看到哈迪斯转过头来看他,他的皮肤在力量的拉扯下,白到接近透明,黑色的眼睛如沉在冰水里的墨,浑浊晕染开的全是偏执入骨的情感,那些浓烈的黑色液体不断往眼角下流,悲伤而惊悚。

“赫尔墨斯,你以为厄洛斯那半残废的力量能操控我什么?”

哈迪斯每句话都像是从心肺里掏出来的,张口就是压抑不住的气喘声。

“他那把孱弱的破箭,在我眼里没有任何用处,消失与不消失都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如此确定,他心里涌上来的真实爱意,早已经将爱神之箭的力量冲刷走。

那把孩子家家把戏的短箭不过是个点火的火星。

如果他内心荒芜如石头地,怎么可能点燃。

他跟泊瑟芬相处的每一个瞬间,爱她的每一刻,到后来碰触所产生的每一场燎原大火,都是他内心的荒野自燃而起的感情。

“没有后遗症,与箭无关。”

哪怕记忆碎乱得聚集不成一个完整的片段,命运相缠的线被割断了,本能都在用尽一切告诉他这个事实。

全是真实的爱意,也许在船上见到她,或者更早的时候,他亲自将她从泥土里抱出来,她沉睡的灵魂落了一颗石榴籽给他。

那是他出生后,第一次碰触到的,最珍贵柔软之物。

爱意的种子,也许就在那时种在他的灵魂深处,等待着再次重逢,能发芽生根,把这份感情开满他整个世界。

这些话与其说是跟赫尔墨斯说,不如是最后的孤掷一注,在对泊瑟芬告白。

哈迪斯的手一直往前,如果不能跟随在她身边,还不如灵魂就这样撕碎在她离开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