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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皮、小牛皮、小猪皮……许多张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皮子摊在架子上,谭音一个个用手摸,挑出弹性十足又带着些许硬度的一张,拿起剪子小心翼翼剪了一块,然后对着墙角放置一个真人大小的机关人雏形比了比,满意地点点头。

她在做一个十分具有挑战性的机关人,以前她做过那么多木头人,会唱歌的、会跳舞的、会打架的、会做家务的,可这些全部加起来,也不如这个复杂,这也是对她工匠手艺的另一个挑战。

台子上乱七八糟堆放着无数她没用过的材料,不再是冷冰冰的木料与青铜,除了那些被处理好的皮子,还有被洗干净的肠衣之类看上去怪可怕的东西。

谭音专心地将皮子剪成大小不一的片片,再用大针穿了线将几块碎皮粗粗缝合在一起,换上小针再用肉色线细细密密地掩盖针眼,几下翻卷折叠,一只耳朵的雏形就这么做好了。

空气里渐渐有一股令人难以忍耐的腥味蔓延,取代了原本中正平和的香气,谭音回头一看,是香炉里的香燃尽了。她平日里大多跟木料铜料打交道,这种皮子肠衣之类的东西还真没怎么接触过,之前乍一到手,反倒被那种古怪的气味熏得脑壳疼,不得不找源仲要了香料来薰一薰。

谭音取了一块大黑布将墙角的机关人雏形遮住,在完工前,她要保密,不给源仲看到。不知道等这只机关人完成后站在他面前,他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眼珠子也掉下来?说不准下巴也要脱臼。

她想到这结果就忍不住乐呵呵。从小到大再到成神,她一直都沉默寡言老气横秋的,甚少有这种小女孩念头,可是跟源仲在一起时间长了,她就觉得自己被带坏了,老忍不住要想些有趣的点子。

老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确实有点道理的。

谭音洗了把手,去敲源仲的房门。

他这栋小楼有三层,二楼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被她借来专门做东西,三楼便是他的卧房。

谭音敲了半天却没人开门,她好奇地轻轻推了一下房门,居然推不开,他给门上了仙法,这实在是少见。不过,说起来,她最近忙着做机关人,似乎有好几天都没见着他了,这更是少见,不知他神神秘秘地搞什么东西。

她索性出门透透气,外面已是十月中旬的天气,秋高气爽,远方山峦也不再青翠欲滴,大部分变作了金黄深黄色,山腰处更有一大片火红之色,想必是种满了枫树。

一阵秋凉之风吹过,带来浓郁的香气,撷香林到了秋季香气越发醇厚,谭音方才被满屋子的怪味熏得头疼,这会儿忍不住,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忽见源仲提着一大包刚砍下的树枝缓缓行来,见她在门口发呆,他不由笑道:“怎么,不搞你的秘密活动了?”

谭音一想到那机关人做好可以吓他一跳,实在憋不住眉眼都开花,她故意不提机关人的事:“香料用完了,你能再做一些吗?”

源仲将手里新砍的树枝送到她面前:“死丫头,来得巧,我刚好采了香料木。”

他揽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进小楼。

小楼的构造与六角殿十分相似,一层建在地下,二层三层才在地上,地下那层是他平日里制香的地方,里面比楼上谭音做机关人那个房间的杂乱不遑多让,墙角放着几个扁圆的竹篮,里面放着阴干好的零陵香乳香之类,一旁地上胡乱堆放各种剪刀小刀外加磨碎香料的石臼,青石台上更是乱得惨不忍睹,全是不知名的各种半成品香料,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混合香气。

源仲点了一支火把,将一根树枝剥了皮放在上面细细熏烤,不一刻,树枝上渗出细细一层脂油,浓香四溢。

谭音坐在对面看他认真制香,这并不是第一次,他们两人似乎都已经习惯这样的事情了,她做杂七杂八的小玩意,他默默陪在她身边看;他制香,她也默默在对面看。没有人说话,不需要说话,谭音甚至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怎么才能让木头人开口说话?”源仲取了蜂蜜将制好的香料调匀,忽然问道。

谭音想也不想答道:“将皮膜固定在喉咙里,气流冲撞就能说话了。”

答完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奇道:“你也想做机关人吗?”

源仲故意板着脸:“许你做,不许我做?”

谭音赶紧摇头:“没、没有啊……”

源仲将刚做好的香饼丢进一个半旧的匣子里,合上,过了片刻又打开,那块香饼便如同窖藏过一般,干燥成熟。

“拿去。”他将香饼丢给她,忽然一笑,“你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我就告诉你我为啥要问。”

谭音捧着香饼使劲摇头,她还等着吓掉他的下巴呢。

源仲使劲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双眼含笑:“那我就不告诉你,到时候闪瞎你的眼。”

他到底在做什么神秘的东西?谭音不多的好奇心完全被他勾引出来了,难道真的是做个机关人?可他什么都不懂,怎么做?她恨不得把他放在卧房门上的那个仙法打破,钻进去看个究竟。

不好不好这样不好,谭音忍耐地端着香饼回到二楼房间,又继续废寝忘食地做那个机关人。

*

这个机关人比谭音想象的还要费时间与功夫,在仙家洞天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她才堪堪完成最后一道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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