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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流放的荆氏人,还有人会留在长安吗?

“当初,荆家是否所有人都被流放寒塔,有例外吗?”裴谈问。

一般被判处满门流放的家族,是不会还有人留下的,可是难保会有一个例外。

仵作这时说道:“大人,的确有一个例外。”

裴谈凝望仵作。

“当年荆哲人有个独生女儿,刚不过十岁,因为年幼,被当时的行刑官看中,送到了宫里。”

把姿色合适的女子送入宫,的确也是当时以至现在的一个风气。

“那这个女儿现在……还在宫里吗?”裴谈问,

——

荆婉儿一下午都有点心神不宁,这有点像是她第一次预感到荆家会出事的那个晚上。这种不安莫名就来了,让她坐卧难忍。

那块人皮,小宫女自然已经送出去了。

那块她从尸体上割下来的人皮。

她的异样当然很快就落入那群处处想找她点茬,看她犯错才舒坦的宫女眼里。

“真想给那贱人一点颜色。”有个小宫女咬着牙说。

跟荆婉儿死对头的巧儿,当然更恨,“如果尚宫能像处死年前的莹儿那样,把她也丢到太湖里喂鱼,才叫解恨。”

但那是不可能的,她们恨着荆婉儿,同时又在心底畏惧。

怕万一荆婉儿死了,她们中谁会被拉出来处理那些臭烘烘的腐烂尸体。

荆婉儿看见了那群心怀不轨的宫女,唇边一勾,朝前走出去,看见有个宫女偷偷把脚伸出来,想要绊住她。

荆婉儿故意狠狠一脚踩过去,看那宫女怪叫,却只能狠狠瞪她的样子。

在这吃人的宫里,只有你比别人狠,才能活的更长。

荆婉儿目不斜视从宫女们身边走过去,五年来,杂役房死了一个又一个不听话的宫女,尸体都是她荆婉儿处理的。这给这群宫女们带来最大的恐惧,那就是这里所有人都可能死,只有她荆婉儿不会。

这种恐惧,足以支配杂役房每一个人。

“你从来没有让本宫失望过。”脸上布满褶子的尚宫,目光盯在荆婉儿娇嫩的面孔上面。

荆婉儿看着崔尚宫。

每次崔尚宫叫她来,没有一次是无事。

“本宫听说了一个传闻。”崔尚宫眯起了自己的一双老眼。

荆婉儿站立不动,崔尚宫可不是那种没事说闲话的人。

崔尚宫看着她:“是说,陛下最近似乎有意……要重审当年荆氏的案子。”

这句话大约有点像擂鼓,锤击在荆婉儿的耳边。

荆婉儿也是用了好大的毅力,让自己站立在那儿保持不动。

可崔尚宫精明的一双眼已经扫在了荆婉儿的面庞上,直到什么也看不出来:“你难道……一点也不高兴吗?”

很少有被抄家以后,还能重审的幸运人,大多数不是老死在寒塔,甚至子孙后代都得世世代代为奴。

而如果荆家真的开始撞上了大运,那么意味着的,今日的荆婉儿是宫里默默无闻的收尸宫女,低贱被人欺压,可是,她却可以明日也许变为这长安阁楼里任何一个娇贵千金。

凡是入了这宫里的女人,怕是梦里都不敢梦这种好事。

荆婉儿此时抬起一双恹恹的眉眼,看着崔尚宫:“宫里每日都有许多闲极无聊的传言,尚宫何必往心里去。”

见到如此“宠辱不惊”的荆婉儿,崔尚宫那双眼变的像是狐狸一样流露出狡猾:“荆婉儿,本宫并不信你会真的把这句话当做宫中寻常的传闻,你在宫中五年一直安分的很,可正如本宫不相信那样,本宫也不信你心里真的如表面那样温顺听话。”

此时的荆婉儿,微垂着头,确实看起来好像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但崔尚宫看着她的神色,明显不带着信任。

荆婉儿慢慢抬起头,目光中的神情有些辨别不明白:“奴婢明白尚宫大人的意思,也明白尚宫大人……为何对奴婢说这些。且不说荆家本就是不入长安七宗的无名姓氏,这样的门第陛下如今是否还能记得,就算记得,又会不会因为荆氏这样毫无世家实力的破落门户大动干戈地重审案件。即便,以上这些都是真的,案件重审以后,荆家是否能翻案,或者的确翻了案以后,流放的荆氏得到赦免,这一切……又能跟奴婢有什么关系吗?”

崔尚宫眼睛眯的更深:“……重审之后,你就是荆家千金了。”

荆婉儿静静地站在厅中半晌:“重审之后,奴婢就是一条埋在宫中的尸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