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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围观群众在陈知予之前拨打了求救电话, 而且附近刚好有家医院,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急救车就赶到了事发地。

跟随救护车前往医院的途中, 陈知予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心电监护仪的屏幕。

心电图微弱起伏着,微弱到她根本不敢大口呼吸,就好像那是一只微弱的蜡烛,一不留神就会被吹灭。

她更害怕这根波浪线忽然变成了直的。

她欠不起傅云潭一条命。

傅云潭要是死了, 她会愧疚自责一辈子。

她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去扶刘琳琳?为什么要在马路上打那个同伙?为什么忽略了陈朝辉?

她就是个蠢蛋!

该被车撞的人是她, 不是傅云潭。

前往医院的这一路上,她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

救护车内白光冷冷,傅云潭躺在急救床上,脸上带着氧气面罩,双目紧闭。

到了医院后, 他直接被送到了急救室进行抢救。

医生把他身上的衣物全部交给了陈知予, 并告知她同时患者家属。

陈知予没有傅家人的联系方式, 只能去翻他的通讯录, 然而他的手机上设置了开频密码。

坐在手术室门口的篮椅子上,低头盯着密码键盘迟疑几秒钟,陈知予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解锁成功。

心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刺痛,如同被针扎了一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努力克制着情绪,给傅云潭的父母打了电话。

不到十五分钟,他妈周有榕和他爸傅清庭就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医院, 同时来的, 还有他妹妹傅云姗。

陈知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父母, 看到周有榕和傅清庭的那一刻,她先是感觉到了愧疚和惊慌,不知所措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然而她才刚起身,周有榕就冲到了她的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为什么!?”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夺眶而出,满眼怨恨与痛苦,“你折磨了他十年,还不够么?”

这一巴掌,倒是让陈知予清醒了几分,她有愧于傅云潭,但无愧于傅云潭他妈。

她更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委曲求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抬起手臂擦掉了脸上的眼泪,不卑不亢地看着周有榕:“这次的事情,是我欠他的,但我从来没有折磨他十年,你少给我扣帽子。”她又冷笑了一下,满目鄙夷地看着傅云潭他妈,“周有榕,你以为我不恨你么?”

只要是傅家的人,她都恨,无关情爱,只是憎恨。

当年傅家遇到危机的时候,父亲倾囊相助,后来陈家衰落,傅家不仅冷眼旁观,还带头疏远、冷落陈家,并且还趁机收走了陈家的不少产业。

她没有理由不恨傅家,哪怕是傅云潭救了她一命。

周有榕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当即怒火中烧,又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并且还想再来一巴掌,只不过被丈夫傅清庭制止了:“够了!”他将暴怒中的妻子强行拖走了。

然而周有榕并没有就此罢休,怒恨交加地看向陈知予,疯了一样又哭又笑地吼道:“哈哈哈你没折磨他?你说得真理直气壮,哈哈哈哈,你以为你怎么上的大学?你和你哥就没想过,你们还债为什么还得那么顺利么?你还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你体会过你儿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你的滋味么?他是那么高傲的一个孩子,竟然跪在地上磕头求我,就为了见你一面,十年了,他十年没喊我过一声妈,因为你,我儿子不认我这个妈了,我还有可能会失去他,你有什么资格恨我呢?”

陈知予如遭雷击,呆若木鸡地看着周有榕。

周有榕又冷冷一笑,面色阴森地盯着陈知予:“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是死了,也要让你去给我儿子陪葬。”

傅云潭的妹妹傅云姗怔怔地看了她妈一眼,神色中全是难以置信:“你有什么资格,谴责嫂、谴责陈姐呢?”她曾经喊了陈知予好多年的“嫂子”,直到现在也改不了这个口,“都是你把哥哥害成这样的,都是你!”她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大声哭喊:“是你把哥哥锁了起来,是你不让他去找嫂子,是你威胁他不能去见她,是你折磨了他们整整十年!都是你的错!”

十年前,听闻陈家出事的消息之后,傅云潭第一时间就想去找陈知予,然而周有榕早有准备,她安排了两个保镖守在了大门口,不允许傅云潭出门。

她不想帮陈家,也劝丈夫不要帮,不然还要惹得一身骚。

更何况,陈家的酒店产业和傅家的酒店产业早就是竞争关系了,陈家一直压傅家一头,只要他们一倒,竞争对手就没了,何不看着陈家大厦倾颓呢?

但是傅云潭这孩子闹得实在太厉害了,几乎要把家砸了,无奈之下,她只好让保镖把他锁进了地下酒窖中,并且还让他们在门口看守。

被锁进酒窖的少年绝望、愤怒、怨恨、不甘,短短一夜之内将珍藏在酒窖中的稀珍名酒全部砸了个烂碎,将原本奢华雅致的酒窖一毁殆尽,然而却徒劳无获,他逃不出酒窖,也无法撼动他的母亲分毫。

这间酒窖,成了关押他的牢笼。

十八岁的少年,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他开始不吃不喝,开始以命相抵,与母亲抗争。

然而母亲比他想得要铁石心肠的多,她对他的绝食行为不为所动,甚至还隔着一层门板对他说:“哪怕你一头撞死在门板上,我都不会放你出来。”

那一刻他恨极了他的母亲,恨得咬牙切齿,甚至真的想一头撞死在门板上,不惜压上性命,也要让这个女人后悔。

但是他不能死,因为他还要去见小羽毛。

他知道她一定无助极了,一定很需要他,所以他必须去找她,必须陪在她身边。

然而他却无法逃离母亲关押他的牢笼。

酒窖里没有窗户,座钟也被他砸烂了,这让他分辨不出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浑浑噩噩,却又焦灼难安。

有时他甚至想,自己要是能变成一阵风就好了,谁都关不住他,他能无拘无束地飞到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陪她度过难关。

但现实永远是残忍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几天。

忽然某一天,酒窖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了。

给他开门的,是妹妹傅云姗。

傅云姗比他小五岁,那年才十三岁,刚上初一。

那时他正蜷曲着双腿,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整个人呆滞又木讷,眼神死寂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傅云姗急匆匆地跑到了他身边,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忙不迭说道:“哥,我把保镖支走了,你快跟我走,嫂子在门外!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但是咱妈不给她开门!”

他瞬间活了过来,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疯了一样的冲出了酒窖。

然而他没有冲出大门,就遇到了母亲和那两个负责看守他的保镖。

那两个保镖就像是抓贼的警察一样。一人一边摁住了他的肩头,死死地控制住了他的,他无法再朝着大门前进分毫。

他听到了她的哭喊声,每一声都像是一把刀似的,直往他的心里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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