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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完香,陶桃又带着程季恒在寺里逛了一圈,然后两人就下山了。

下山的时候他们俩坐得缆车。缆车一车只载两人。

缆车转到他们俩面前的时候,陶桃先上了车,程季恒紧随其后。

工作人员关上门后,封闭的下空间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缆车缓缓驶出中转站,四周的视野逐渐开阔,下方是郁郁葱葱的峡谷,上方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四周还飘荡着缕缕白云,仿若置身仙境。

陶桃有点恐高,但又深深地被窗外的迷人景色吸引着,就在她僵着身体却努力勾着脖子朝外看的时候,程季恒忽然说了一句:“一会儿去买点药。”

陶桃还没反应过来:“买什么药?”回头看向程季恒之后她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右手手背。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那片被燎出来的水泡依旧没有消,再被周围细腻白嫩的皮肤一衬托,看起来反而更严重了。

但陶桃并没有觉得很严重,只不过是被烫了一下而已:“应该不用买药吧,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程季恒不置可否,抬眸看着她问:“疼不疼?”

陶桃没有那么娇弱,只要不是钻心的那种疼,她都能忍,刚要回答不疼了,然而却正对上了他那双满含担忧的目光。

那一刻,她的手忽然就开始疼了,冒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变成了:“疼……”

程季恒蹙起了眉头。现在手边什么药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不疼,就有点着急了,语气也急切了起来:“下山之后就带你去医院。”

陶桃怔怔地看着程季恒,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了一段被尘封了多年的记忆——

在她小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打翻了暖水壶,被烫到了手,抹完药之后依旧哭得惨绝人寰,于是爸爸就把小小的她抱在了腿上,一边轻轻地给她吹手,一边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但是自从爸爸妈妈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这种待遇了。

那一瞬间她就像是中了邪一样,鬼使神差地开口:“你能……给我吹吹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缆车内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不顺畅。

那一秒钟似乎很漫长,漫长的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

她以为他要拒绝了,刚准备开口说:“我自己来也行。”然而就在这时,程季恒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抬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微微低头,轻轻地吹着她手背上的伤口,俊朗的眉宇间蕴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他控制着力度,吐出的气息很柔软,陶桃都觉得有点痒了,不只手背痒,心也有点痒,像是有一只手,在撩拨她的心弦。

缆车内有空调,温度凉爽,但陶桃却觉得气温似乎在升高,因为她的脸颊在发烫,耳畔回荡着的,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缆车下行到一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发疯,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内心惊慌失措羞赧不已,却强做出克己复礼的模样,垂眸回避着他的目光:“好了,谢谢。”

程季恒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语气淡淡:“不客气。”

……

他们俩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时间紧迫,陶桃本想赶快回家做饭,因为晚上还要给奶奶送饭——奶奶中午打营养液,只有早晚需要准备饭菜——但是程季恒没同意,先带着她去了距离景区最近的医院处理了手背上的烫伤,然后才陪着她回家。

从景区到家也需要先坐大巴再倒公交车。

陶桃在距离家属院的前一站就带着程季恒下了车,因为前一站的下车点旁边有个农贸市场,她要先买点菜。

她记得早上奶奶叮嘱过她,要多炖骨头汤给程季恒喝,这样他的手臂恢复得快,所以她先去了肉摊,买了两斤排骨,又买了一斤带皮五花肉——她也没忘了程季恒想吃红烧肉的事情。

买完肉,她又在中间买菜的摊位前转了几圈,买了一斤青菜、几只胡萝卜、两根玉米和两根莲藕。

程季恒一直紧跟在她身边,摊主称量好的东西递过来后,他顺手就接住了,就好像帮她提菜这种事他已经干了好多年一样。

买完菜后,他们俩步行回了家。

到家之后,陶桃从程季恒手中接过了装菜的袋子,去了厨房,准备做晚饭。

程季恒换好鞋后也去了厨房,刚好看到她拿出了洗菜盆,立即说了句:“你别动了,我洗。”

陶桃这才想到了自己的手上还包着纱布,但她又想到了程季恒的手也是今天才刚拆石膏,就迟疑地问了句:“你的手行么?”

程季恒:“肯定比你的强。”

陶桃:“……”

叹了口气,她只好把洗菜的任务交给了他。

在他站在水池前洗菜的时候,她站在了案板前,拿着刀切肉,耳旁充斥着哗啦啦的流水声。

厨房很小,堪堪容得下他们两个人。外面的气温很高,厨房内更是闷热。

但陶桃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反而神清气爽。

耳畔的流水声像是欢快的音乐,令她心旷神怡,还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她又想到了小时候。

每逢假期,爸爸妈妈不用工作,也会像她和程季恒现在一样,共同挤在这间小小的厨房里给家人做饭,只不过角色对换了一下,一般是妈妈洗菜,爸爸负责切菜做饭。

那个时候,他们俩会一边做饭,一边讨论着学校里的事情或者家中的事情。

很平凡,但是很温馨。

在他们俩做饭的时候,她不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就是和奶奶一起待在客厅里看电视。

在她的记忆当中,追幸福的事情就是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待着爸爸妈妈喊她吃饭。

此时此刻,她竟然又感觉到了这种平淡却温馨的幸福。

只不过现在和小时候相比,缺少了点说话声。

她决定说点什么。

想了想,她问了句:“你是哪里的人?”

她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虽然也讲述了自己的过去,可是却没有提过自己是哪里的人。

程季恒正在洗菜的手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假思索地回道:“西辅。”

他不想把东辅和云山混在一起,所以需要用西辅为挡板把它们隔开。

东辅才是他的人生,是现实,云山的一切都是消遣而已,包括这颗傻桃子。

陶桃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略带惊讶地看着他:“你竟然是西辅人?”

程季恒轻笑:“怎么了?不像么?”

“不是不像,只是我没想到而已。”陶桃解释道,“我一直很想去西辅。”

程季恒:“为什么?”

因为那年父母在去山区支教前,曾答应了她,回来后一定会带着她去西辅玩。

但是他们却再也没有回来。

不过没关系,她现在长大了,可以自己去了。

“因为我爸妈曾经说过,西辅是一座很美丽的城市。”她没有跟程季恒说的那么详细,是因为不想提起伤心事,“在我小时候,我爸还经常说‘你要好好学习,以后去西辅吧,西辅很漂亮,努力考西辅大学,到时候爸爸妈妈就陪你去西辅’。”

她模仿着爸爸的语调说话,逗笑了程季恒:“你为什么没有去?”

陶桃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说实话:“因为苏晏在东辅大学。”

她整个青春期,一直在追随者苏晏的脚步。

虽然这段暗恋无疾而终,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因为这段暗恋而变得更加优秀了。

她现在不再喜欢苏晏,却也不讨厌他,而且一旦放下了幻想和执念,有些事情也能理智面对了:“其实我并没有觉得喜欢他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我也不后悔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人在青春期都会有迷茫的阶段,在经历了青春期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最关的地方还是在于青春期时的目标,有些人的目标是考上好的大学,有些人的目标是毕业,有些人的目标是混日子。那个时候,我的目标就是苏晏。”

她没有父母,没人会在青春期的时候引导她该怎样成为一个独立自强的人,那个时候的她就像是航行在一片无际的大海之中,分不清东西南北,苏晏是她唯一能看得到的目标,所以她才会奋力地朝着他起航。

幸好,苏晏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所以她才会变得优秀,如果苏晏是一个不求上进的人,她也会变成一滩烂泥。

程季恒微微垂下了眼帘,掩盖起了自己越发深邃漆黑的双眸。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不舒服。

明知她只是个消遣,是个小傻子,但只要她提起苏晏,他就不舒服。

他也清楚他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他就是不想让她的世界有别的男人,尤其是苏晏。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故作镇定地问:“现在呢?”

陶桃:“什么现在?”

程季恒:“现在你的目标还是他么?”

陶桃摇了摇头:“不是了?”

程季恒追问:“那是谁?”

陶桃:“没有目标了,也不需要目标了,都长这么大了,我还不清楚自己应该成为怎么样的人么?”

程季恒忽然意识到,对于这颗傻桃子而言,苏晏是不可取代的存在,无论她心里是否有他,他都在她的人生中留下了深刻的一笔。

既然不能将苏晏从她的世界删除,那就,更新覆盖吧。

苏晏给她留下了深刻一笔,他就要给她留下更深刻的一笔,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