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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句话一说,冤种父女露出了真面目,温浦长举手又想敲她脑袋:“你这逆子,就这般态度对你爹?”

温梨笙缩了缩脖子,赶忙道:“我今日表现可好了,世子可以为我作证!”

却不想一转头,刚才还站在身边的谢潇南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温梨笙便只好自证:“周夫子都一直夸我呢,且我还抄了两篇字。”

说着她取下背上背的小书箱,把里面的字拿出来,温浦长一听顿时变了脸色,然后从她手中接过,定睛一瞧,这密密麻麻的字体还真是出自温梨笙之手。

他将两张纸细细看了一下,问道:“这是《松说》的节选,你是如何抄得的?”

“啊?”温梨笙压根不知道这文章还有来头,老实答:“是世子给我的书。”

温浦长一听,当即眉笑眼开,开心道:“这本是皇家藏书,我先前在京城为官之时负责编录,应当是皇上赏给谢家的,世子将它给你看是你的殊荣,哪怕是翰林院的官员也没资格接触到这些书呢,乃是千金难求的孤本。”

温梨笙一听,觉得有些晕乎,这书的内容她没有细看,从里面随便挑了一章抄的,却没想到这书来头这么大,当时谢潇南随意丢给她的时候,她还以为就是在哪个路边随便买的呢。

“书呢?”温浦长探身过去,扒拉她的小书箱,却见里面是空的,他满脸疑问:“你这书箱就装了两张纸啊?”

温梨笙道:“放在书院了啊,反正明日也是要去的,还带回来干嘛?”

“如此贵重的东西,你竟然就放在书院里!”温浦长皱眉叹气:“朽木不可雕也!”

“我又不知道那书这样珍贵,世子给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就只让我抄写。”温梨笙小声的反驳。

温浦长低头看了看这两张纸,心说也是,世子能让他这混世女儿老老实实的抄两篇子属实是有些本事的。

平日里温梨笙犯错,温浦长也只会让她抄《劝学》,抄其他的她都不乐意。

温浦长只希望温梨笙抄得多了,将《劝学》熟背于心,然后改邪归正,虽然没什么用处。

不过总算有人制得住她了。

温浦长将两张纸又放回小书箱中,说道:“你把书箱放下,先吃饭,记住等会去了饭桌上一定要少说话,任何人跟你说话,你都要把问题过给我,或者世子。”

见她爹这样一本正经的叮嘱,她也有些惴惴:“到底是什么事啊?”

温浦长道:“回家再说。”

温梨笙听话的把小书箱放下,恰逢下人送进来一盆清水,她洗了脸和手,一边用锦帕擦着一边随着温浦长往侧堂而去。

谢潇南挨着她的后脚进门的,他方才是去换衣服了,脱下了千山书院的院服,换上今日去温府时的那套雪白的织金云纹锦衣,衬得他肤色很白,气质也柔软起来。

堂中有一张很大的桌子,其他人具已落座,温浦长见他进来,便一下子站起身,紧接着贺家人见状也跟着站起来,目视着谢潇南进门,慢步走到上座,听他道一声请坐,而后所有人才又陆续坐下。

温梨笙家里向来只有温浦长和她两个人,从不拘于这些繁琐的礼节,这让她倍感麻烦。

所有人落座之后,筷子碗具一一被摆在众人面前,紧接着下人提着一个小巧的器皿轻轻敲了一下,轻灵的声音传来,下人喊道:“上菜!”

而后托着一道道菜肴的人鱼贯而入,有个下人专门站在桌边接菜,凡接一道旁边敲东西那人就报一下菜名。

随着菜名一声声报过,一些温梨笙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过的菜就这样被端上了桌,直到最后一道“点翠珍珠”摆在她面前时,所有菜上齐将大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后,房中安静下来。

这阵仗不止惊到了温梨笙,就连贺家人也被震住了,面上的表情都掩饰不住,尤其是贺祝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温梨笙还记得小时候温浦长提起过奚京的事,说奚京的人都很讲究,越是高门望族规矩就越是多,有时候一顿饭能吃一个时辰。

现在想来,还真不是他夸大其词。

每个人的座位都隔得很开,中间站着一个下人负责布菜,夹一道菜就会换个位置,保证全桌的人吃遍全桌的菜。

谢潇南抬眸,看一眼桌上的菜,最后视线停在温梨笙的面上,然后道:“厨子是我从奚京带来的,在谢府掌勺十来年,望各位能吃的习惯。”

温梨笙打算少说话的,但谢潇南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她,让她有一种这话是对她而说的,于是下意识回道:“世子爷真厉害。”

谢潇南让她说的怔了怔:“我厉害什么?”

温梨笙说:“你把谢府掌勺十来年的厨子都带来了,真是太厉害了。”

谢潇南是谢家嫡脉独子,这次不远万里来到沂关郡,景安侯夫妇把他有不习惯的地方,自然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一个厨子又算得了什么。

但温梨笙就是觉得厉害,因为她也是温家的独女,但想安排个做肉卷饼的大婶进后厨都不行,还被训了一顿。

许是为了维持他温善的人设,谢潇南听了她的话之后弯眸轻弯,面容荡开一个笑,好似融雪迎春般,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吃吧,尝尝味道如何。”

温梨笙神色一愣,一时间忘记反应。

温浦长在桌下用脚尖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脚,轻咳了一声。

温梨笙赶忙回神,意识到自己盯着他有些失态了,也哈哈笑两声缓解些许尴尬,就见身边的下人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于是她心思迅速收回,拿起筷子品尝。

从谢府带来的厨子,等同于他们吃了景安侯曾吃过的东西,这认知让一桌的贺家人都有些兴奋。虽说贺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姓,但官与民之间尚且有不可跨越的鸿沟,民与王侯之间的阶级更是难以衡量,若不是这世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突然来了沂关郡,他们这些人约莫几辈子都没机会与谢府的人有接触。

所以菜夹到碗里时他们什么都不管,先尝一筷子再说。

而温浦长已经好些年没吃过奚京的地道菜了,他被调回沂关郡的头几年想奚京菜想的馋,却是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在沂关吃到。

众人心思各异,一时间竟都在认认真真的品尝菜肴,无人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坐在贺家二房夫人旁边的一个姑娘率先开口:“温姑娘手边的那道菜看起来很好吃,可否能分我尝一点呢?”

温梨笙正吃得专心,一抬头见斜对面那个身着蓝衣的姑娘正对着自己笑,再低头瞧见手边那道“点翠珍珠”,这是最后一道上的菜,因为离温梨笙的手太近,看起来像是她的私有菜一样。

盘中有一个铜板大的白珍珠,珍珠上点了些许翠绿的颜色。

温梨笙不知道这蓝衣姑娘是处于什么目的对她搭话,但心里清楚这肯定是贺家人授意的,她想起先前温浦长的叮嘱,于是说道:“那你要问问我爹愿不愿意。”

温浦长眼皮子一抽:“问我作甚?”

他不接这个问题,温梨笙只好又说:“那问问世子,这是世子的菜世子说了算。”

谢潇南一双笑吟吟的眼睛看向她,温声道:“菜在你手边,你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

温梨笙想了下,而后对蓝衣姑娘说:“这菜的分量太小了,分不了,不过我可以替你尝尝。”

说着她拿起汤匙,将珍珠一整个盛起来塞进嘴里,只觉得入口甜丝丝的,那珍珠如霜一般化开,一股花香从喉咙处反涌上来,整个嘴里都是香甜。

她总结道:“好吃。”

蓝衣姑娘的神色愣了一下,干笑了几声:“是嘛,多谢温姑娘替我品尝。”

她停了停,又说:“我方才看温姑娘吃了好几口凉拌猪耳和豆腐卷肉,应当是喜欢荤菜多一些吧?”

温梨笙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看了一眼贺家夫妇,只觉得这些人心怀鬼胎,便又转头问温浦长:“爹觉得我应不应该爱吃荤菜呢?”

温浦长眼皮又是一抽:“你爱吃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温梨笙又问谢潇南:“那世子觉得呢?”

谢潇南一副极有耐心的模样:“或许都喜欢吃。”

温梨笙点头,冲蓝衣姑娘道:“我都喜欢吃。”

那姑娘又说:“你头上的发簪看着好精致,是在哪里买的?”

温梨笙转头:“爹,我这发簪……”

还没说完,温浦长不耐烦道:“问你的问题,你总来问我和世子做什么?”

问你和世子做什么?

那不是你刚才说的把问题过给你和世子的吗?!怎么到了饭桌上就反悔呢!

温梨笙在心中咆哮。

她扭个头,一脸凶相的对蓝衣姑娘道:“你吃个饭,话怎么那么多啊?这么多菜不够你吃是吗?”

他娘的,害得我被凶。

刚说完,手边的盘子一动,就见方才放着“点翠珍珠”的盘子被撤走,又上了个新盘,盘中仍是与方才一样的珍珠。

温梨笙一抬头,就对上谢潇南带着笑意的黑眸,如冬寒过去后的春风,轻飘飘的在她心口吹了一下。

就听谢潇南声音轻柔:“你再尝尝这个,与方才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