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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潇南满腔恨意,怒火难耐,在连杀二十几人之后没能取董廉性命,只得暂时逃离,他拖着重伤之身无路可去,又反回沂关郡找温浦长。

造反吧。

在将一切告知温浦长之后,温浦长是这么跟他说的。

随后他被安排在收缴而来的梅家酒庄里养伤,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养精蓄锐策反了萨溪草原的哈月克族,将索朗莫收入旗下,又暗中与京城中的谢家取得联系,周秉文得知一切后选择站在谢潇南这边,分隔两地开始策划造反事宜。

万事俱备之后,他们高举反旗,彻底搅乱了大梁。

温梨笙起初以为谢潇南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才造反的,后来了解到原是梁帝不是明君,引起大梁各处的动荡不安,为着这天下人他才造反,最后才知道,原来这当中还有一层家仇在其中。

谢潇南的脊梁骨,只肯烧毁,不能摧折。

所以后来他戴着父亲的扳指,拿着乔陵的骨刀,一步一步从泥泞中走出,踩过尸山血海,站上了最高的那处地方。

即便他污泥满身,血染衣袍,却仍是黑暗中最明亮的一束光。

忠主护国,保卫大梁,是谢家人的天性。

谢潇南做到了,他将国仇家恨扛在肩上,哪怕背负天下骂名,哪怕父母皆亡,重要的人不断离去,他也未曾退缩半步。

唯有这样的谢潇南,才配得上铮铮铁骨四个字。

见识到这样的他,温梨笙感到不胜荣幸。

然而世间万般苦,佛不渡人,唯有自渡。

谢潇南那尊贵的龙袍之下,不仅仅是满是伤痕的身躯,还有一颗已然千疮百孔却仍然无比强大的心。

永远顶天立地,永远不会被摧折。

所以谢潇南说:“我不能倒下。”

可有谁还会记得,当初的谢潇南也不过是身份尊贵的景安侯世子,意气风发的小少爷罢了。

温梨笙感觉到铺天盖地的痛苦,从心底溢出奔腾飞跃,传往四肢百骸,她不能原谅自己竟然将这一切忘记,重生回来之后竟然只记得当初在沂关郡被毒的那段记忆。

谢潇南受了那么多的苦,背负了那么多翻越一座座大山,受天下骂名时,他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更应该铭记于心才对。

若是连他们都忘记了,谁还会知道谢潇南曾经遭受的一切呢?

当初她死在这棵树下,谢潇南捂着她腹部的伤口,赤红的眼中满是惊慌和哀痛,一声一声的嘶声喊着她的名字。

那些记忆涌现时,温梨笙闭上眼睛失声痛哭,春雨将她身上浸透,冲刷她源源不断流出的泪。

倒头来她也丢下了谢潇南。

成为在他伤痕累累的心头上添一刀的罪人。

她怎么能够忘记呢?!

大雨滂沱之下,温梨笙崩溃到放声大哭。

春雨料峭,惊雷不断,哭声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连同倾泻而出的痛苦和悲伤都化作雨水从指尖滑落。

忽而打在身上的雨水停了,化作咚咚咚地响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温梨笙睁开朦胧的泪眼,就看见头顶悬着一把墨色的伞,将雨水尽数遮挡,她转过头,就见谢潇南持伞立在身边,低着头看他,黑眸像拢着无边月色,沉沉的,将她笼罩。

谢潇南将笑未笑,抬手掌在她的侧脸,大拇指往湿润的脸颊上擦了擦,低低开口:“是谁惹了温宝伤心啊?”

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分明浸着心疼。

温梨笙呜咽一声扑到他怀中将他抱住。

谢潇南的身上是干燥的,温暖的,泛着那股淡淡的甜香,那是温梨笙最喜欢的味道。

前世她被洛兰野抓去后很长一段时间困在惊慌之中,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很少睡觉,即便睡着之后只要有一丁点的响动,她就会被立即惊醒,再无睡意。

后来被谢潇南救回,她整日整日夜不能寐,睁着眼睛坐到天亮,被谢潇南发现之后,他就在温梨笙的寝殿中点了龙涎香,淡淡的甜香气味一下就让温梨笙的神经得到莫大的缓解,当晚她睡了这两月来头一个安稳觉。

自那之后,她殿中便日日点着这种香,再也不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动静从睡梦中惊醒。

重生之后温梨笙忘记了那些记忆,却仍旧从心底里喜欢这香气。

温梨笙紧紧抱着谢潇南,将身上的雨水全数蹭到他干净的衣服上,埋在他的肩头哭,声音闷闷的,却一声声传到谢潇南耳朵里,震得他心尖都颤起来。

谢潇南轻叹一声,揽上她的背,将她拥入怀中,半点不在意她浑身湿透。

而后他将温梨笙抱起,抬步走向林子旁出的一处庭院,那是他和周秉文时为了而来北郊玩时方便,留的一处宅子。

宅中常年有几个下人看守打扫,谢潇南进门的时候下人们皆惊诧不已,但飞快的打点好房间,备上热水,随时供主子所用。

谢潇南将她抱进他来这里时睡觉的寝房,房中被清扫得很干净,所有东西摆放整齐,有着谢潇南房中一贯的风格,地上铺著名贵的裘毯还未收起,房中被下人点上了香,送上热茶之后,下人退去关上了门。

窗外雨水淅沥不停,谢潇南将她轻轻放在裘毯上,想起身拿一些热茶给她喝,却被她一下抱住了腰身,脸曾在他心口,声音哽咽:“别走……”

谢潇南眸光一软,也坐下来,将她抱起来圈在怀中,拿出锦帕细细把她脸上的水渍擦去,却发现她的眼睛还在不停流泪。

他用指头揩去温梨笙眼角的泪,柔软的指腹抚过她细密浓长,满是湿意的睫毛,凑到她脸边询问问:“怎么一直在哭?”

“好痛。”温梨笙轻声说。

“哪里痛?”谢潇南微微皱眉。

“肚子痛。”温梨笙扶上腹部。

那一支箭留下的触感仿佛不停地浮现,连带着腹部她产生了强烈的错觉,肚子也痛了起来。

谢潇南被她软软糯糯,带着委屈的声音搅得心都乱了,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去给你找医师?”

“不要走。”温梨笙喃喃重复着,将他抱得更紧。

像一只受了欺负的猫,紧紧的依偎在他怀中,湿发贴在她的脸边,秀眉紧蹙着,抿着嘴看起来不安极了。

她手上的力道很重,手臂将他圈住后还用手指抓着他的衣裳,生怕他真的就这样离去。

谢潇南抬手将她脸颊揉得有些乱的湿发拂到耳朵后,掌心在她冰凉的脸蛋上贴了贴,而后往下移。

手掌慢慢地贴在温梨笙的腹部上,力道轻缓地揉起来,声音又低又哑:“揉一揉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