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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笙在这轻缓的声音里,睡得很快,几乎一闭上眼睛就沉入睡眠之中。

这段日子,她越靠近奚京梦境就越频繁,交织在一起的记忆碎片让她得不到充足安宁的休息,一切都想起来之后,她便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再也不会梦到那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一觉无梦睡到天明,温梨笙醒来之后果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力十足,半点也没有病态的虚弱。

她下榻,赤脚踩在柔软的裘毯上,就见房中安静无人,烛灯已经熄灭,朝阳的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外面传来几声交叠的鸟啼,雨也停了。

谢潇南并不在房中,桌上摆着一本书和叠好的衣裳,她走过去展开一看,是她昨日换下的衣裙,已经被洗干净烤干。

温梨笙将干净的衣裙换好,穿上鞋袜,推开门就见院中站着几个正在清扫的下人,他们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抬头朝温梨笙望了一眼,随后又极快地低下头去。

雨后的空气极为清新,深吸一口只觉得心肝都裹上了清凉,她开口问道:“世子呢?”

有一下人上前一步,回到:“世子昨夜半夜才归房,想必这会儿还在睡。”

“他睡得很晚吗?”温梨笙疑惑。

“约莫丑时才睡。”

温梨笙有些讶异,昨夜她喝了药之后睡得很早,没想到谢潇南在她房中待到那么晚才回去,这会儿天色还算早,他自然还在睡。

温梨笙也不打算打扰她,只让下人备些水洗漱,而后要了些粥填饱肚子。

吃完后她站在门槛上往外看,就见外面一片荒林,隐约能看见那棵挂满了骨铃,承载着千万人思念的参天大树。

前世她是来过这个院子的,当初她央求谢潇南带她来看这棵树,来看看乔陵在临走之前亲手挂上去的骨铃,却不曾想在此地遭遇了埋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温梨笙就在此处被一箭射穿了肚子,被被谢潇南匆忙抱来院中时依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甚至等不到医治,就气绝身亡。

她并不知道是谁设下了那场埋伏,不过依照她的猜测,八成是上官家。

当初谢潇南称帝后,后宫位置空闲,只有温梨笙一人在偌大的后宫里,封侯拜相的大典上,她也有幸领了一道封妃的圣旨。

封号是贤德淑慧聪颖贵妃。

是的,名字极长,开创了前朝不曾有过的先例。

这名字其实还是温梨笙自己想的,可劲儿往自己脸上贴金,封号写给谢潇南的时候,他对着这封号沉默了很久,但最后还是采用了。

因为谢潇南想创立新朝,打破旧制,开创新规。

温梨笙没要皇后是因为封后大典极为繁琐,她光是听了流程就果断选择了贵妃,于是皇后的位置空了下来。

上官家在大梁皇帝在位时,家中出了个贵妃在宫中很是得宠,所以在前朝地位很稳,但谢潇南篡位之后,先帝的所有嫔妃全送去了尼姑庵,上官家的殊荣荡然无存。

当时他们见皇后位置空悬,便生出些别的心思,于是让嫡女上官娴进宫求见谢潇南。

她进宫求见的那日,正巧被温梨笙撞上了,她跪在殿外许久不得见,温梨笙却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进了殿中,而后又在谢潇南的面前问她是谁,为何而来。

谢潇南接此事驳了上官家的面子,回去之后的上官家非但没有放弃,还抛出了一根极长的线,告知谢潇南,他们手中有梁帝这几年来暗中命人去各地制作活人棺,取棺中黑菌粉制药一事的证据,以此来换取皇后之位。

附加条件就是要温梨笙离宫,回到沂关郡去。

又一次面对选择,洗白天下骂名,还是要温梨笙。

温梨笙偶然在殿中看到上官家的这封密信,心里头想的是,若是能洗清谢潇南身上的泥泞,那她愿意回到沂关郡去,毕竟这皇宫她也是不喜欢的。

或许谢潇南也正为难。

临走前,她想看看那棵树,便一直央求着谢潇南带他去看,打算在看到树之后将心中所想告诉他,然而等谢潇南搁下手头上忙碌的事带她去看树时,却遭到了埋伏,而后温梨笙毙命,重生回到建宁六年。

肯定是上官那一窝老贼干的,成天想着自家嫡女送入皇宫里当皇后,把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他娘的!

温梨笙在屋外站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寒气,回头进了屋中。

日头出来,光影打在窗子上,谢潇南才从房中出来,俊朗的眉眼还带着一丝惺忪的慵意。

他洗漱完之后听闻下人说温梨笙早就醒了,在屋外转了一圈后又回房中去,于是走到窗边轻轻敲了敲。

温梨笙正在屋中看书,那些谢潇南看的,她却读不懂的书,正看得满头雾水时被窗边响起的声响打断思绪。

一想就是谢潇南,她雀跃的合上书开了窗子,果然见他站在窗外檐下,与她对上视线后嘴角轻弯:“吃过饭了?”

温梨笙点头:“我点吃了点粥,世子吃了吗?”

谢潇南道:“尚未。”

“那你吃啊!”温梨笙探出窗子,对下人道:“将早饭送到我屋子里来。”

而后笑眯眯对谢潇南说:“来房中吃吧,外面冷。”

她不仅使唤这院中的下人极为顺手,还给谢潇南安排得明明白白。

谢潇南就进了房,在窗边的桌子落座,看了一眼被搭在椅靠上,那被温梨笙换下的衣袍。

早饭很快就被送上来,谢潇南慢慢吃起来,温梨笙坐在旁边装模作样看书,实际上时不时抬头偷偷看谢潇南。

吃过早饭之后,谢潇南抬头看一眼天上的艳阳,说道:“该回去了。”

温梨笙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昨日她出来得匆忙,虽然谢潇南命人传了信回去,但鱼桂昨日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也会跟她爹说,难免引起她爹的担心。

两人便骑着马往城中去,回到谢府后谢潇南将温梨笙送到庭院前,与她说了两句话,转身去寻谢岑。

温梨笙也进了温浦长所住的院子,进去后就见霍阳一人在院中练剑,便问道:“我爹和沈嘉清不在吗?”

霍阳收剑,擦了把脸上的汗:“不在,出去了。”

“干什么去了?”温梨笙疑惑:“难不成是去找我了?”

果然她爹还是很担心她的!

霍阳却道:“据说是南街有花魁游街,温大人没见过这场面觉得十分稀奇,就带着沈嘉清一同去了。”

“啊?”温梨笙大为震惊。

她爹的性子她还是很明白的,若真是喜好女色,也不会这十几年都不曾续弦纳妾,虽然他这十来年身负重担,不想给自己增添负担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但也从未听说过他会对秦楼楚馆的女子感兴趣。

温梨笙直觉不对劲。

先前谢潇南已经表明了谢家要反,如今她爹住在谢府,那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说明她爹已经参与了谢家计划中,这场花魁游街,只怕另有隐情。

不过她跑出去一夜未归,这个当爹的竟然不担心她,还带着沈嘉清跑出去看花魁游街?

温梨笙气得抬手就要掀桌:“岂有此理!他可曾有将我这个女儿放在眼里?!”

掀不动。

她使了两下劲,石桌分毫不动,只好改掀为拍,一掌拍在桌子上,以表怒意。

未曾想这桌子石头做的极其坚硬,一掌下去她掌心钻心的疼起来,仰天嗷了一嗓子。

把霍阳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旁去,剑也不敢练了,生怕遭到温梨笙的迁怒。

温梨笙皱着眉头,不爽地质问:“你后退什么?我又那么可怕吗?先前在沂关郡你不是还总找我麻烦。”

霍阳瞪大眼睛道:“天地良心!我每回找你,不都是我挨揍吗?”

温梨笙一想也是,这霍阳回回来挑事,回回都挨揍。

她辩解道:“揍你的人是沈嘉清,又不是我,你怕我干什么?”

霍阳却不被她的话所混淆,气愤道:“那是因为沈嘉清每回都是你找来的!”

温梨笙轻哼一声,不与他辩驳,在桌边坐下来:“你练你的剑,我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话说得极为大气凛然,然而她坐了还不到一刻钟,就觉得很是不耐烦,起身走了,对霍阳道:“等他们回来了就让沈嘉清来找我,我有事跟他说!”

“还有……”走了两步后又停下,转头对霍阳道:“你手里没一把像样的剑吗?”

霍阳的剑还是那把他自己打磨的,上面布满划痕,剑刃也是钝的。

他摇摇头。

温梨笙道:“我过两日正好要去城中的拍卖楼中买些东西,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我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剑。”

说完还不等霍阳回答,她就转身离去,踏出了院门。

霍阳见她离开,盯着自己的剑看了一会儿,才又慢吞吞地在院中挥舞起剑来,动作间衣袍往上卷,露出其下一抹素白。

临近夜幕,沈嘉清才归来,一进门就见温梨笙寝房的窗子大开,便走过去将在路上买的糕点让在她桌上,问道:“霍阳说你找我,什么事啊?”

温梨笙把糕点拿过来拆开,放了一块进嘴里:“你来奚京带了多少风伶山庄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