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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走着回家,谭幼瑾路过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包口香糖,嚼着口香糖跟于戡看被云彩遮住的月亮,同时不忘自己的专业,去观察周围的人。两个人猜跳交谊舞的大爷大妈是不是夫妻。

于戡突然问:“你猜别人会觉得咱俩是结婚了还是没结婚?”

谭幼瑾又一次觉得口香糖黏住了牙齿,于戡觉得别人会默认他俩是情侣或者更亲密的关系,要么是结婚的夫妻,要么是不结婚的情侣……和于戡在一起的时候,谭幼瑾只希望把现在的时光延长一点儿,再延长一点儿,她几乎不想到未来。她也没想过和任何人结婚。

她以为于戡也这样。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渴望早婚的男人。他比她更年轻,难道不应该更渴望自由,害怕被婚姻束缚吗?

“也可能觉得咱俩是无聊的神经病,走路也要八卦街边的人。”谭幼瑾直接转移了话题,笑道,“千万不要和咱们这行的人做朋友,一不留神就做了观察素材。”

于戡的手凑过来,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谭幼瑾没有在公开场合和人表示亲密的习惯。但是于戡非要握着她,她也没抽回来。

直走到了家门口,要开门,这握着的手才松开。谭幼瑾比于戡大八岁,但当于戡把自己的手掌和她的手贴在一起时,只觉得她小。她的手比他小那么多,整个人也比他小得多。

两个人谁大谁小可不是按年龄说的,他把这结论跟谭幼瑾说,谭幼瑾只是笑,觉得他幼稚。

两个人躺在床上,于戡捏捏谭幼瑾的胳膊,没敢使劲儿,怕弄疼了她,又指一指自己胳膊上的肌肉,让谭幼瑾摸一摸。他是那种瘦长型的身材,穿衣服的时候不太看得出来。

但谭幼瑾现在早见过了,也知道他能轻易地把她抱起来。他还特意要让她摸一摸,炫耀一下,谭幼瑾觉得他幼稚,但还是配合了。他又要让她使劲掐一下,他说他不会疼,随便她掐。

谭幼瑾笑着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很轻易地掐出了他的笑,他露出牙齿,在她手指头上咬了一下。他很轻易地把两个人翻了个儿,狠狠咬她,留下清晰的牙印儿。听到谭幼瑾痛地咝了一声,他马上收起了他的牙齿,很温柔地吻她。

这种温柔并非出于一种包装,而是他觉得他该这么做。此刻,于戡觉得他有让谭幼瑾幸福的义务,他应该温柔地对待她,如她所希望的。在此之前,他从来不认为他对谁有这种义务。他的父母从小就以他们各自的快乐为先,这倒给了他自由。

这种义务要求他必须克制,嫉妒时不时从他心里冒出来,渴望想要她回报给他同等的爱,眼里只看得到他。

他现在知道,他以前的失败就是没学会等。虽然他也曾假设,如果他不撒那个愚蠢的谎,两个人会不会是另一个局面。事实是,他抛出那个谎言之前,他已经无法忍受和谭幼瑾维持当时的关系了。

无论是谭幼瑾知道他爱她、假装看不见,还是根本不知道,他都不能忍受。

他那时还不到二十岁,自我膨胀得无限大,生平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不是觉得应该谈个恋爱就找个人爱了的那种爱,他爱她,恰恰是克服了许多不应该。有他老子那些经历在,他本能排斥和比他大的女人有任何情感关系,这会使外人本能地认为他在子承父业。但他还是爱上了她。

他觉得作为对他爱的奖赏,谭幼瑾也必须爱他,回报给他同等的爱。占有欲和爱一起蓬□□来,他在心里理直气壮地要求她的偏爱,就算不能和他一样,在人群中只看得到他,但要时刻显出他和别人的分别。尽管她对他其实是不一样的,但这种不一样根本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她将她的目光平等地分给每一个人,连多看他几眼都显得奢侈,他渴望的是之前在地铁里,那么多人,她眼里只看得到他,那次她坐过了站,为了多待一会儿,他也没提醒她。

这个人对他的爱熟视无睹,他第一反应不是伤心失望,而是愤怒。他主动把裁判他的权利交给她,但她不爱他,他觉得自己被否定了。但又觉得自己完全不该被否定,她应该爱他。这愤怒没有名目,他只能掩饰着这愤怒向她要求一点点额外的权利。他天生缺乏暗恋人的本能,不可能仅仅因为和她接触就感到满足,他越来越不满。

在谭幼瑾无知无觉的情况下,他已经在他的心里排演完了一场大戏。他总是渴望见到她,但每次见面都会失望,他投注出去的目光,总是得不到回望。他的本能里唯独没有麻木,一切感官都很发达,那时尤其发达,痛也比一般人更痛。还钱之后,他觉得要么跟谭幼瑾开始一场新的关系,要么干脆就别再有什么关系。

于是很长时间真的就没关系。

这种没关系,让他知道,谭幼瑾真当他不存在是什么感觉,她以前还是很把他当回事儿的。她远比他要狠,当她决定把他从她的生活里驱逐出去,她真的可以完全不看他一眼。他必须赖皮地往她跟前凑,才能勉强地看她脸上挤出一个笑。

当于戡把他的一部分楔进谭幼瑾身体里的时候,那种快感并不单纯是身体上的。他知道,这时候她无法将他从她的身体里驱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