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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想到这儿,就看到高不识再次过来,这一回却是神色严峻,“将军。”

“有消息了吗?”

“探子回报,还是不见公孙将军大军的踪影。”

霍去病神色也是一敛,“这都几天了,还没到?”

“是。末将以为,公孙将军可能也迷路了……”

是了,确实是迷路了。

时年看过资料,这一仗霍去病和公孙敖合领数万骑兵,兵分两路从北地郡出发后,霍去病率大军渡过黄河,横穿沙漠,向西北至居延海后又转向西南,长驱深入两千里,绕到匈奴军队后方,想与前方的公孙敖实现前后夹击。但没想到绕远路的霍去病没有迷路,走近路公孙敖却迷路了,留霍去病大军孤零零在匈奴腹地。

高不识眉头紧皱,“将军,眼下该怎么办?要……撤军吗?”

公孙敖不来,李广和张骞则被派去牵制左贤王,就剩下他们孤军无缘。此时最稳妥的选择当然是撤军,但……

霍去病不语。

跳跃的火光跳跃映照在他脸上,越发衬得他一双眼黑得惊人,也亮得惊人。良久,他忽地一笑,“传令下去,不必再等公孙将军,大军明日开拔,照原计划行军!”

高不识一惊,抬眸触及霍去病视线后又立刻低头,坚定道:“是,末将遵命!”

高不识离开了,时年看着霍去病,只觉心情激荡。

他当然不会撤军。

他可是首次出征就敢带八百骑脱离大军杀入匈奴阵营斩杀两千匈奴人的霍去病,无论是怎样艰难的局面,他都只会前进,绝不会退缩!

接下来几天,大军一路向西南行进。

触目可见,沿途水草越发丰茂,河流蜿蜒,大片大片野花盛开。终于,他们看到了天尽头,连绵的雪山晶莹耀眼,在阳光下折射着光。

“那是,祁连山……”

“你也知道祁连山?”霍去病问。

时年点头,“我在书上看过,‘祁连’在匈奴语中是‘天’的意思,祁连山是匈奴人的神圣之地。”

因为有祁连山冰雪融水的滋养,才有了山下这一片肥沃的草场,匈奴人在这里牧马放羊、繁衍生息。

霍去病哼了一声。

时年见状又想到,很快,这里就将不再属于匈奴人了。霍去病的两次河西之战,第一次拿下了焉支山,第二次则将匈奴人彻底赶出祁连山草场,所以有匈奴人作歌曰:“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霍去病的威名,千载之后依然可以通过这首歌谣遥想一二。

“你胆子很大。”霍去病忽然说。

时年回过神,“什么?”

“我们孤军深入,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那晚听我下令时,表情也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我知道会打赢啊!

看之前的架势,霍去病是不会逼她上前线的(因为嫌她碍事),所以她只需要躲在后方管好自己顺便再照顾好霍光就行了,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嘴上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时年狗腿道:“有骠骑将军神威庇佑,小人相信我军必然大胜,所以不怕。”

霍去病斜睨她,满脸写着“我才不信你”。

时年毫不气馁、再接再厉,“真正有胆量的是将军,敢在匈奴腹地驰骋横行,若换了小人自己,肯定早就吓跑了。”

霍去病这回终于理她了,“陛下雄才伟略,又志存高远,此战目的是要平定河西,打通我大汉与西域的通道。我为人臣子,自当为陛下排忧解劳,又岂可临阵退缩?”

时年身子一僵。

这段时间,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却总是忍不住回忆起长安城的城楼,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和刘彻一起站在上面,看着匈奴人落败而去的背影。

当时她还遗憾,将来刘彻真正对匈奴用兵的那天自己看不到了,却没想到转眼间竟身处其中。

“陛下,是个怎样的人啊……”

霍去病忽然听到女孩的声音,低微,带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

她只认识十九岁的刘彻,如今十七年过去了,他是变得成熟稳重了,还是依然像当年一样喜欢冒险、雄心万丈?

霍去病冷眼打量她,眼中有锐光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收紧缰绳,笑问:“问这个做什么?打听陛下,你有什么企图?”

时年话一出口才觉得后悔,忙掩饰道:“好奇嘛。升斗小民,遥想天颜,问问都不行吗?不行就算了。”

霍去病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楚。你若真想知道,等仗打完了,我倒是可以给你个觐见陛下的机会。”

时年不料他会这么说,诧异之下连忙道:“不、不用了!小人身份低微,不配见陛下!将军千万别……”

开玩笑,要让她见了刘彻还走得了嘛!

霍去病:“真不想见?”

时年:“真不想见!

霍去病咧嘴一笑,一鞭子抽上她的马屁股,“那就给我专心策马!”

时年一声尖叫,一马当先冲到了大军最前方。

当晚大军在祁连山外五十里的地方扎营。

时年又是和霍去病一起吃晚饭,不过这次不是在外面烤肉,两人单独在帐篷里。时年吃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不自在,问:“将军,小霍郎君呢?”

霍去病吃着炙兔肉,不耐烦道:“光弟自有光弟的事要做,怎么,你想他了?”

胡说八道!

时年趁他不注意瞪他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无论是白天命她策马跟在他身侧,还是现在留她在帐中,都是故意的。

她已经确定了,霍去病就是不想她跟军中别的人有接触。

想到自己这几天一直的疑问,她鼓起胆子道:“小人有件事想请教将军,就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霍去病:“既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别讲了。”

时年噎了一下,假装没听到,“小人的长相,有什么问题吗?”

霍去病把炙肉吃完,骨头丢回盘子,这才抬头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将军从那晚看清我之后,表情就怪怪的……”

霍去病想了想,勾了勾手指。

时年立刻凑过去,只听他轻声道:“我若说你生得美若天仙,让我一见倾心,你信不信?”

不想说算了!

时年气呼呼起身,霍去病还笑嘻嘻坐在原地,她懒得再理他,转身挑了毡帘就要离开。

“你不吃啦?半夜肚子饿可没人给你做宵夜哦。”

“不吃了,饿死算了!”

刚回头抛下这句话,身前却忽然撞上一个人,她猝不及防险些摔倒,还好那人反应快,一把抓住了她。不过因为这个折腾,她的头盔也掉到了地上。

“毛毛躁躁,就是这么当差的吗?”

时年听到斥责,猛地回过神。身前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将军,之前没见过,但应该地位不低。

正犹豫是否跪下告罪,那人却看清了她的脸,神色遽然一变。

“夫、夫人……您怎么会在这儿?!”

时年一呆,他叫她什么?夫人,什么夫人?

那人喊完也像想起什么,瞬间脸煞白、眼大睁,隐隐竟透出恐惧,“不对,您不是……不是死了吗……你到底是人是鬼!”